我走在路上,这是我喜欢的田间小道,有泥土的气息,松软,略带潮湿。身边的景色也怡人,大块大块的田野,长满了庄家,微风吹过,满田摇曳,舞动不已,让人赏心悦目,但我却叫不出它们的名字,麦子?不像,稻子?非也,总之此物似乎没见过,却又是那样令人欢欣。
正走着,前面一片竹林,掩映着一条碎石小径,蜿蜒至竹林深处,好一处曲径通幽之地,妙不可言。兴致所至,我索性抬起大脚板朝那竹林走去。突然,前面竹林浓烟四起,火舌在竹梢吞吐,像万道霞光,一刹那让整个林间流光溢彩,飞舞的火苗像愉快的精灵,在竹尖上变幻出五彩缤纷的绚丽色彩,演绎着不可思议的奇幻。眼看这片竹林顷刻间葬身火海,我慌忙掏出手机,对着这片即将失去的竹林猛拍,拍这场惊心动魄的火,拍那些曼舞在竹尖上的火苗,拍这场皓月惊虹的胭脂色,拍那些葱绿被火焰吞食……我要让后人看看,这里曾经是一处多么美妙的地方,它的美,再难复制。就连这莫名其妙的火,也异乎寻常的美,美的无从说起。
目睹并欣赏了这场来去无踪的火势,看看毁于一旦的竹林,除了我,周边却不见一人,仿佛置身蛮荒之境,孤独感恐惧感紧紧拥抱着我,几乎让我窒息。
走啊走,我来到一座小城,接待我的人找来了领导,说是让我签字盖章方可放行。我举目一瞧,这位领导居然是我的旧时上司,虽然我这人一贯少言寡语,与领导素无来往,在任期间,连话都未曾说过。可在这陌生之地遇上他,心里还是高兴的,至少,是熟人。寒暄之后,他示意我坐下,让我拿出印章,我心急火燎地翻遍所有包包口袋,没找着。他说:不急,慢慢找,我却文不对题地回答:我这印章很大,不是篆体雕刻,丢了很可惜……他不语,默默看着我,说:你打个电话给来时路上的那个哨卡吧,看看是否丢在那里?我点点头,抓起办公桌上的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女人声音,我说明了原委,让她去喊一下负责人,她应了一声,却如黄鹤一去不返,我有点气急败坏,说这人太不负责任,接着又拨号,传来的声音仍然是女声,却是换了个人,我心平气和地报上我的“大名”,请她帮我找找,是否有我的印章,她听后敷衍了两句,挂断了电话。我无语,正待发作,却见昔日领导春风满面地笑着,说找不着算了,等一会签个字就行了。我大喜,还是有熟人好啊!
我们聊了许久,很是投机,我还谈到了旅游,说下次再也不买景点推销的东西了,全是骗人的,而他,也全没了昔日领导的霸气,和风细语,娓娓道来。然后,带我去签字,免去了盖章的环节。我感激涕零,一边道谢,一边走出办公室。而恰恰就在此时,我一眼瞟见了挂在板壁上的电视,上面正播放着他女儿的朗诵,他女儿热泪横流,声音哽咽地朗诵着一首怀念父亲的诗词。我震惊,赫然!突然想起此人已故十年了,而他的妻子,也是上次与我同游的伙伴,十年的思念,也没能消减自身的美丽,皮肤仍然光洁滋润,身段婀娜,据说,那已故的领导,当年在家也是勤快之人,里外一把手。
我匆匆出门,然而外面已是漆黑一片,两边看看,没有热闹的街景,没有璀璨的灯火,一副萧条冷清死气沉沉的样子。像鬼城。左边的尽头已关上了玻璃城门,那玻璃,泛着幽幽的蓝光。再看右边,远处也城门紧闭,同样泛着幽幽蓝光,与街市上零星的绿光遥相呼应,相得益彰。这里没有人声,没有车声,没有暖色,有的,只是幽冷的气息,毫无生机。
何时才能走出这个囚笼似的阴曹地府?我一筹莫展,正在这时,已故领导在屋里说:城门若关闭,他可以通融一下让他们放行,我吓得面无人色,头也不回地跌跌撞撞朝前走去,不一会,见街道一旁有一条小巷,那里有层层台阶,我便顺着台阶一步步往上走,走了很长时间,终于走到尽头,待上得最后一阶,眼前一片开阔,视野里都是熟悉的俗世场景,远处有依稀的暖色灯光,近处人来车往,尘世嚣声四起,热气腾腾的凡间盛景让我好生喜欢。
无意中闯了一次鬼城,我想,也许是近期看《青蛇》有关,一个五百年的修行,一个一千多年,这两条具备人形的美女,整天缠绕着我,让我想入非非,人间,畜类,天堂,地狱……
所有的虚幻都是假象,唯有人间才是正道。俗世里有暖,连灯光也是泛着橘黄,而非幽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