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墨小辰
蝉没命的嘶鸣,天热得让人心慌。
凉镇好多年没遇见过这么热的天了,老人们都说,这是当今人们违了天道,老天爷发威泄火哩。
六子在人群里抬头看看天,火辣辣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六子把手揣进怀里,摸了摸胸前的手机,像是摸着心里的一块石头尖。
街口已经聚集了百十口子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来看六爷祈雨了。
六爷是六子的爹。眼看着老天爷滴水不洒,庄稼要旱死,六爷坐不住了,要重拾祖上传下来的祈雨仪式。是啊,也该祈雨了,人们是要靠天吃饭的。
天从来没这么干净过,整片天白刷刷的,见不着一丝云彩。人们看着台上端坐的六爷,手心里捏着一把汗。
除尘,洒水,焚香,六爷手里拿着斗方,嘴里念着晦涩的咒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一分钟。
十分钟。
半个时辰。
这片土地的原住民们面无表情,心里却强烈地期盼着什么。而且这种想要迎接某种东西的冲动越发强烈。
哪怕是下一滴雨,也行啊。
这种满怀期待的死寂又不知持续了多久。天倒是越来越闷了。
突然,打南边的天出现了一层层的厚云,积压着,聚集着,以一种迅速的姿态直直地飘到了人们头顶上。
天阴了,人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雨啊雨,你怎么还不来呢?龙王爷保佑,救救这些庄稼!
天阴沉如化不开的墨。轰隆隆,隐约的雷鸣声浮现。
六子咽了一口唾沫。
嗒,嗒,嗒,零星的雨点飘落,落到人们的头上,手上,像是触碰了什么开关,将人们麻木僵硬的身体瞬间打通。
霎时间,风雷交加,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洗涤了这片天地。人们伸出手来,任凭这些精灵们降落在自己的衣裳。屋檐上的雨淌到地面上,地面上的雨又汇成了一股股的水流,全都倒灌进干涸许久的水渠。
风,要把这片世界撕裂。雨声像是回荡在天地的哭声,嘶哑而低沉。
六爷,六爷。
大人孩子们的欢呼声盖过了雨声。六爷浑浊的双眼流下了泪,混合着雨水顺着脸滴了下来。六爷扑通跪在了祭台上,模糊地嗫嚅着,雨,雨。
此时的六爷在凉镇人眼中像是一尊神祇,有着不为人知的神奇力量。
六子看着自己的爹,心里的一块石头尖也像是被雨水磨平了,他冒着大雨缓缓往家走去,脑海里又回荡起前天晚上和爹的对话。
儿啊,天不能这么旱下去了。
爹,你真的决定了?
唉,我也活到岁数了,祈雨不成,我就去跳子牙河,龙王若是不收我,我也没有办法了,唉...
六子一夜未眠。爹天生就倔,他决定的事,八匹马也拉不回来。
犹豫了很久后,六子颤抖着双手拨通了省气象局的电话。
欸,你好,俺想咨询一下自费人工降雨...
积蓄,贷款,地契,这场淋湿了九十年代的人工降雨,让六子几乎倾家荡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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