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训了儿子。他说:老妈,明天开始我要每天看一本书。我随口问他:周末你随我去BJ时带的书,看完了吗?他老实回答:没看。我当下火气大发:你在我面前信誓旦旦地带了作业带了书,作业写的怪麻溜,两天一页书都没看?被玩游戏的时间占了?他说:你看,你又开始变脸生气了。我对着他就训开了话:你盯着我的脸看什么!是,我是很生气。你这么在乎我的生气?在乎的话为什么要做惹我生气的事?下次别在我面前下那么多保证。我没少生气你做事不照样我行我素,那你多在我面前装装该怎么讨好我!下次去问问你姥姥,我小时候她是怎么对我的!我又是怎么顺从她的!这么多年没动你一根手指头,周全着你,给你的接纳和包容比别人家的爸爸妈妈加起来都多,我用了多大的克制力,你知道吗?
是的,这些年我用了多大的克制力抵抗着内心的纠结外来的阻力,守护着孩子的心灵家园,顶着满是伤痕的心用着超出常人的意志力支撑着正常的生活秩序。
做了母亲之后我越发意识到自己有能力担负起养育孩子的责任,现在,越来越看到自己是一个有力量感的人。
小学时我长得瘦高个,好几次体育老师想让我练练跑步、打篮球之类的项目,无奈体能太差,中看不中用,跟练了几次,跟别人差得太远自己又没有意志力,最后都不了了之。从此,体质虚弱这个标签把我禁锢住了,学生时期的体育课成了我的痛苦之地,那种遍布全身的自卑、无力感如影随形。我曾无比悲观地可怜自己、厌弃自己,如果有一副更强壮的身体,我决不会选择这样的成长经历。对母亲的恨无法释然,其中有很重要的原因,怪她给了我一副外强中干的身体,让我如临大敌、痛不欲生的痛经,从十四、五岁开始每个月如约而至,一直跟随我十多年,就像梦魇一般,一开始每个月早早地会心生侥幸,继而心生恐惧,时间久了连恐惧的念头都不知该往何处存放了,好像必定要承受的受罚仪式一样,来的时间经历一次濒死状态,大半天的时间疼痛过去了就像什么都没发生。每次母亲带着安慰跟我说,做女人都这样,我当年也(和你)一样,我就问她,当年你痛经时每次也像我一样上吐下泻、浑身发冷吗?她不吱声了。看了很多中医,经方、偏方试了一大堆,一丁点儿效果都没有,最后有个老中医说了句话:以后结婚生孩子就好了。大概这句话在心里扎下了根,被我当成了救命稻草,虽然对结婚、生子都有着巨大的恐惧,可是,那每月降临到身上别无二致的疼痛,已经在潜意识里为我的人生走向布好了局(有了孩子以后我再翻看中医书,了解到我的痛经不完全是寒湿导致,大致与肝气郁结有关,如果当初能找到疏导情绪的心理学方法,也许我成长的路又是另外的路径了。可命运就是这样被安排的,现实是,我选择了先做母亲,再成长自己)。每个月只有在那个极致的痛来临、大汗淋漓时,我才会从心底里发出几句声嘶力竭的喊声:妈,妈!小时候每次声嘶力竭地喊她,是央求她别打我,求助的时候受她的指责,那些喊声和奚落声交织在一起让我和母亲之间的连接越来越弱,父亲不在家的时候我像个影子一样跟在她身后,既害怕被她打,更害怕被她丢下不管,因为外面的世界被她描述的更可怕,远远超过了打在身体上的痛的可怕。长大后她不再打我了,我又有了呼救母亲的机会,我多想唤醒她,多想感受一下表露真情实感的母亲是怎样的,哪怕她天天爆情绪发飙,可是她就是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尽着一个好母亲的职责。
多年的痛经带给我不敢离开家的惧怕,我纠结着心甘情愿被父母亲牵扯着。现在来看,做母亲是我救自己的方式,是我的主动选择,可是二十多岁的时候那种离不开家的无力感一直深深困扰着我,包括结婚、生子都是我无奈地顺从了社会主流意识。曾经有个朋友的朋友研习传统文化多年,见面时他非常热情地一定要跟我说道说道,他讲的事业家庭的所谓风水我全没入耳,唯独提到我三十多岁时经历的身体病痛时讲的特别准,我当下追着他问,那这件事就是命中注定改变不了,一定会发生的吗?与他人无关?他非常肯定地说:是的,命中必有这一劫,但是,如果当时你身体足够健康,能够得到家人足够关心的话,你所受到的伤害可能会更小。这些话,又一次让我为自己的身体哀叹。
这几年,在心理疗愈这种路上走的越来越远,有时会苦苦思索人生答案,想探究是谁的手把我的命运推向了今天的境地,我的明天将走向哪里?我爱的人、我恨的人,还有我自己,好像都有关联,好像都无关联。母亲在用她的“爱”来捆绑我也伤害了我,而我一直在自救,在用自己的力量自救,每一个能活下来的孩子都有能力为自己松绑让自己过的更好,从这个角度来讲,我可以运用转念的方式,把“无力、纠结”这样的标签从我身上拿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