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许久未见的朋友们久违地短聚。志趣相投的人似乎不会因时间而陌生,反而因逐渐成熟独立而更加合拍,飞快熟悉起来原来只需要一个契机。
在书城逛了许久。我们关于书的话题足够枝繁叶茂,便一路喋喋不休。间或几句对工作的吐槽,几点关于老朋友们的消息,也有一种“世界并未离我而去”的有趣。
言谈间提及“相亲角”,出于对八卦的本能好奇,我们于是转去了公园。奇特的是,环境和游人配置几乎完全符合我对“公园”的刻板印象。我第一次看到真实意义上的“相亲角”,一串串简历在风里飞扬,像简洁版的经幡,细看又觉得像是元宵节挂出的一页页灯谜——谜面是粗糙直白的身高年龄收入,谜底却要猜出一个真实的人,如此荒诞。
我常常思考,人类究竟是出于什么不竭的动力,才能如此乐此不疲地劝己劝人去捆绑另一个人呢?是孤独吗?但孤独是永恒的命题,生命的起点和终点都是孤独,这纵线里穿插的孤独又有何惧。是出于人类存续的责任吗?但人类历史较之宇宙何其短暂,时间无限,万物有限,并无道理唯有人类必须存在。我知我之渺小,也知我之无垠,有同路者纵然可喜,但万般体验皆是独特,从来就没有什么正确答案可言。
公园深处竟有一个小动物园。我几乎没去过什么动物园,大约是潜意识觉得令人不舒服,而今更能体会到其中违和之感。鹭、鸥、鹤和各种鸟类,不断飞起,又被空中的大网拦回;猴群在铁架间荡起,在假山间起落攀爬,愤怒的呼啸声明明白白地传出巨大的铁笼……“生灵”之名,像是将它们遗忘了。笼子里的不是鸟和猴,是人类的傲慢。
玻璃展馆里,有一只猕猴。它靠墙一动不动地蹲坐着,我隔着玻璃和铁栅栏看它。我无法描述它的表情,但它让我感觉到一种——真正的孤独。
这场景有些眼熟。好似是生命尽头虚弱无力的病人,通往死亡的开关却并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力量已逝,自由已逝,尊严已逝,但仍旧清醒地活着。
旁边几个男生恶劣地拍栅栏逗它,对它评头论足,但它依然半眯着眼抿着嘴沉默。而我一瞬间觉得意识仿佛从我身上抽离,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一下子冲进了我的眼睛、耳朵和心里,那种感觉很奇怪,因为那一刻,我觉得好像我和它才是同类。
我快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