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一天,回魏家坡给爸妈上坟。看着两堆矮矮的黄土,我不禁泪流满面。去年过年,妈妈还能看着我们一勺一勺给她喂饭一点一点给她擦拭嘴角,如今却是阴阳两隔。人有悲欢离合,有时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在国人最为看重的传统佳节到来之际,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我的爸妈。小时候,爸爸在外地,我在老家;后来,爸妈和我在一起,共享天伦;现在,爸妈在坟墓里,我在外面。如果时光能够倒流,那该有多好。然而,一切都不可能回到从前。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匆匆忙忙之间,分离已成永别。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元日。爸爸妈妈,爷爷婆婆,还有大哥,他们在一块儿,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在过年,不知道天上是不是也很热闹。人间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看到的大多是光鲜与亮丽的一面,殊不知繁华的背后有多少辛酸和血泪。人生几十年,转瞬即逝,往往还没来得及尽孝,父母就已远去。真的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爸爸魏宗柱生前也是老师,在他三十多年的教书生涯中,总是勤勤恳恳工作,做人小心翼翼,宁可自己吃亏受累,也绝不辜负他人。公元1932年10月6日(农历壬申年九月初七),爸爸出生于分乡镇袁家冲村(现属插旗村)魏家坡,小学毕业时因家贫辍学,一度中断了求学的念想。新中国成立后爸爸靠助学金读完了中学,1956年考入武汉师范高等专科学校(湖北大学的前身),1958年毕业时主动申请去了屈原故里秭归。当时的秭归是湖北省贫困县,工作和生活设施落后,出行基本靠步行。就是在那样的条件下,爸爸在那里坚守了四年,把最美好的青春年华献给了秭归的山山水水。1962年爸爸调回家乡宜昌县(现宜昌市夷陵区),在雾渡河做了三年中学语文老师。我曾看过爸爸当时的备课本,全是用毛笔写的,工工整整的蝇头小楷就像规规矩矩的音符,直扑眼帘,扎根我的心底。那样的敬业精神,真的如夏夜的天空,星辉斑斓。他们那一代人,视工作如生命,只知付出,不图回报。后来,爸爸一直在县里的师资培训部门工作,直到退休。爸爸就像一头黄牛,从来都是埋头工作,还喜仗义执言。正因为如此,即使爸爸工作比别人做得多做得好,也极少获得所谓的荣誉。除了机遇,还有人为因素。倒是退休之后,各级各类荣誉纷至沓来。其他人都去享受人生了,唯有爸爸还在无偿地做着关心下一代工作。为编好一份小报,从撰稿、编辑到校对、发行,爸爸都亲力亲为,有时半夜了还在修改文稿。后来,爸爸病倒了,身体每况愈下,仍放心不下手头的义务劳动。到了最后,病重加剧,痛不欲生,可爸爸仍坚持记日记,直到生命的尽头。公元2009年7月30日(农历己丑年六月初九),爸爸走完了他辛劳的一生。爸爸的一生,是奋斗的一生,学习的一生。爸爸没有给我们兄弟留下任何遗产,唯有他吃苦耐劳与人为善无私奉献的精神。这是比什么都珍贵的财富,在我心里。受爸爸的影响,我们发愤读书,从乡村来到县城。无论在什么样的境遇里,我都坚持读书。我和爸爸一样,没有其他的嗜好,只有沉浸在书海中,才能感受到来自内心真正的充实和快乐。
在我的眼里,爸爸是家乡的山,厚重坚强;妈妈则是故里的河,柔中带刚。妈妈宋玉萍公元1936年12月24日(农历丙子年十一月十一日)出生于分乡镇十字沟村十三组(现属南垭村)阳坡,年轻时是一个女能人。和爸爸结为连理后来到魏家坡,挑起了家庭重担。上要赡养爷爷婆婆,中要照顾叔叔姑姑,下要抚养我们兄弟四个。除了家务,还要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披星戴月,与辛劳为伴,和操心相邻。那时妈妈年轻,一心扑在生产上,不仅担任妇女队长,还参加培训掌握了接生技术,经妈妈亲手助产的孩子能以百为单位。妈妈勤劳能干,还乐于助人,周围邻居她都视为亲人。记得小时候我长得瘦,人们都说我像个姑娘,实在是妈妈怀起我时没注意休息,我没发育好。妈妈有个永远的心痛,弟弟小时候好动,爬到火里烧了,由于当时医疗条件差,没得到及时医治,脸上留下了疤痕,到现在依旧孑然一身。弟弟现在一家电脑公司上班,生活已能自立。妈妈地下有知,或许能得到些许安慰。妈妈长年在老家抚养我们兄弟四个,一直到1986年冬随爸爸迁入县城。按政策本应可以招工,因爸爸不愿求人而永远失去了机会。妈妈是贤妻良母,照顾爸爸的饮食起居,还帮忙带孙子,不辞辛劳。爸爸走后,妈妈还在为孙女忙碌,奔波于家庭和菜市场之间,直到完全丧失行走与言语功能。公元2017年7月6日(农历丁酉年六月十三),妈妈永远离开了我们。妈妈虽说没有什么文化,可明事理,深谙朴素的人生哲理。在妈妈的教育影响下,我们兄弟四个善良正直,遇事都能站在他人的角度考虑问题,虽位卑,但不卑微。转眼,妈妈走了半年多了,可我觉得妈妈仍和我们在一起,时刻关注着我们。分离是必然的,只是来得早了些,我还没来得及充分尽孝。遗憾已无法弥补,只能在心里默默怀念爸妈。爸爸生前是一个普通的老师,把工作放在第一位,做事总是那么认真,永远只知道奉献;生活是那么俭朴,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连公汽都很少坐,总说要为国家节约资源。爸爸是我敬重的人,永远敬重的人。妈妈是个农民和家庭主妇,可她像我心中的标杆,做人就要做妈妈那样的人。时光的脚步稳健而匆忙,不经意间滤去了我的许多记忆,唯有爸妈的品行与人格,犹如初升的太阳,越来越光芒四射。大脑的存储空间有限,爸妈却在我脑海中定格,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