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喵的另一个癖好,也许每一只猫都会有的——它也不在例外,就像每天总得吃一丁点儿的肉罐头一样,再少也得舔一口。
一个夏天的正午,我在书桌上伏案的时候,喜喵突然从我的床上蹦到桌上来。我听到它的肚子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它用力顶了一下我的头,我便随便拍它几下,结果,它很不满地瞪了我一眼,大概是觉得我这种粗鲁的做法很不好,应该认认真真、专心致志地给它按摩一会儿。我也闲着无聊,一只手把它抱在怀里,另一只手给它“按摩”。与其说是在给它“按摩”,倒不如说是使劲乱抹它刚刚细心梳理过的毛,弄得它极其不高兴。它两只眼睛睁得比弹珠还要大,瞳孔仿佛要把眼眶撑开,直溜溜地瞪着我的那只手,还带着粗粗的呼噜声大叫:“嗷——咿呜嗷——喵呜啊啊嗷——”这声音仅次于母亲见着毛毛虫发出的尖叫!它每叫一声就喘一口气,再吸一口继续叫。它一边大叫着,一边把自己地嘴巴伸到我的手边,突然用力一咬,我的手上便又多了一道它的牙印了。我停止“按摩”,把它抱回桌上。它回过头来,尾巴用力地左右甩来甩去,一对棕黄色的眼睛怒气冲冲地瞪着我,看样子那火气未消,还想冲上来一口咬住我的那只手。我们尴尬地看着彼此都不出声,过了五秒钟左右喜喵才扭过头,迈着“猫步”走到书架后面,假装透过玻璃窗看外面的风景,时不时瞟一眼拿着笔写字的我,然后又扭过头去不理我了。偶尔有几只麻雀无所事事地立在窗边的空调外机边缘,嘴里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引得它时不时断断续续地叫几声:“诶,诶诶,哎诶!”我不管它,继续做我的事情。
突然,它从书架后面走了出来,特意绕过我的两只“魔爪”(或者说是“恐怖摩爪”),然后放下高翘的尾巴,一屁股蹲在了书桌的最右端。此时它的呼噜声并不亚于拖拉机的轰隆声。我正好要作图,从笔筒里拿出一把塑料三角尺,贴在纸上草草画上几笔就把三角尺丢到一边。这倒正好,三角尺被它的爪子一把勾到自己脚下,低着脑袋往下看,脖子好像多了一坨肉,眼睛已经被身上的肉挤得变成了一条细缝,接着试探般地伸出自己毛茸茸的前脚,轻轻触碰一下尺子,马上把脚收回来,继续一下又一下地试探,直到觉得这三角尺没有什么大问题之后,便放大胆子把梅花般的肉垫按在三角尺上,然后抬起头来坚定地看着前方,就像一个英勇的战士得意洋洋地踩在国家的疆土之上瞭望祖国的大好河山,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接着它又把望着“诗与远方”的眼神收回来,投入到研究三角尺的工程里了。我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一看它那满脸憨相就忍俊不禁,那样的认真除了在缸里捉鱼之外还真的再也没有在它的脸上出现过。喜喵回头不解地看了我一眼,有些纳闷儿,不知道我在笑些什么。我马上憋住笑,观看它奇怪又伟大的实验。突然,它好像发现了三角尺上面有些问题,低下脑袋仔细地嗅了嗅后用爪子老练地扒几下,发出“啪啪”的声音,两只耳朵都微微竖了起来,十分用心地聆听三角尺发出的声音,那副神情,一丝不苟、目不转睛,就像马上要揭开一个古老神秘的、不为人知的惊天大秘密似的……但下一秒画风突变:——喜喵直接用自己的左爪把“古物”当成赝品扫出了书桌,地上传来了清脆的“哐、当”声——
“喜喵!”我不高兴地对着喜喵大吼,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地在喜喵的脑门上刮了一下,然后便弯下身子捡起三角尺抛到桌面上。“喜喵,你不能再把这东西给扫下去了!”我郑重其辞地告诉它,虽然我明知它那小脑袋怎么也装不下这种对它来说如此深奥的道理。我看它并没有看着我,而是看着我手旁边的那把三角尺。“喂!”我大喊一声,喜喵这才把目光不情愿地转向我。我再次大声说了一遍,并带上一句毫无意义的恐吓:“你要不听,我把你炖了吃!”
但喜喵这种屡教不改的孬种是绝不听人好言相劝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它比常人多出的特点就是:可以以自己脸皮的超高厚度为由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常规——而且从来不分场合。喜喵把我刚刚说的那一大堆话全当耳旁风了。它懒散地打了个哈欠后慢悠悠地起身走到我的手边,尾巴悬在空中停了一两秒钟,又稍稍摇动了一下尾巴尖儿,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又把爪子伸出来把三角尺抠住,接着拿出另一只爪子辅助,两只爪子在尺子上捣腾的样子有点像跳街舞的舞者,但那姿态实在是不协调,看上去非常地别扭,也很滑稽。喜喵认为三角尺在它的摆弄之下已经命悬一线,于是停止舞蹈,用两只前爪把三角尺定住,把带着两个黑点点的花鼻子凑近尺子,一下张开它缩小版的老虎嘴巴,一口咬住“猎物”,啃了几下发现这东西根本就不含有足够丰美的肥肉,而是一张硬邦邦的死皮。我看它那样是想要扔掉这东西,一再警告它:“喜喵,不可以——”它只微微抬起头,歪着脑袋看了我一会儿,好像自己听错了似的,根本没有去理会一下,竟然还是把尺子给扫下地去了。我很生气地在喜喵头上刮上一记,把尺子捡起;但是一放到桌上又被它扫下,我再捡,它扫、我捡、它扫、我捡……这样反复了几遍之后,我把尺子紧握在手中,不让它扫走,结果它在我手上抓了一道——这小兔崽子,胆子肥了哟!我直接拿着尺子打它,打得它嗷嗷叫;一边微微张开嘴巴露出自己的四颗犬牙,一边含含糊糊地不满地嘀咕着:“咿嗷呜……呼噜呜噜……”也不知道它到底嘀咕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