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 我们
医生怎么可能不生病。我们可以去治疗分享别人的病,疼痛,欢乐,随别人同喜同悲,但自己的痛苦,自己的体会,自己的感受,自己的情绪,无论如何也很少也不愿去说。
癌症这个词,一直就不太想提起,好像大家一看到它,就有些逃避,有些恐惧,有些慌张。其实医生自己遇到这种情况也是如此。当被认定是肿物,要手术,还不确定是良性还是恶性时,其实那一刻的心情真的是说不上来的,会发现平时的那些追求都是些虚无的事情,心中没有遗憾失落,那是假的。那一刻从医院出来,真不知道自己该干嘛了,茫然机械地走在路上。这个事情好像没有人可以倾诉,和家人讲吧,徒增牵挂和担心;和朋友讲,似乎仅仅是一种倾诉和博得同情而已。抬头看着天空,天依然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变化。真的是医不自治吗?自己问自己,难道就这样认为自己是病人了,接受医生的建议,手术后,若良性就依然生活,恶性的话就开始以毒攻毒的历程,放疗化疗的生活。说实话,从心底里在抗拒这种方式。难道要轮到去由医生的判断与技术、以及药物的作用来决定自己的生死?想像着手术后的状态,便会开始一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整日为病而生活的状态。这是做医生的好处还是悲哀呢?懂得一些,所以对于同行的话,并不能做到全然接受和相信。
决定了,手术与否都是未知的,同行很关心,几次打电话问是否做手术。不去做就是不去做,好好的吃中药,依然开始每天照旧的生活。也许有人会说这是逃避,有人会说这是得过且过,但既然做手术也不能保证全然的百分百,何不按照自己的内心来定夺呢?其实应该感谢疾病和疼痛,那一刻会把你自己这几十载的生活像放电影般过了一遍,出现这样的状况,真的和别人无关。有的病人会埋怨,会指责,会后悔,会伤心,其实想想大家都是一样的,每个人都会经历各种的生活艰辛,只是恩赐给每个人的方式不同。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就像我们的出生无从选择一样,所以遇到了疾病的光临,能做的就是怎样努力地把身体状况恢复。就像要学会把手中的烂牌打好一样。人生就是个撞大运的状态,摊上就摊上了,想办法解决就好。就像有生就有死,有中医就有西医,生活能有得选,本身就是一桩幸运啊。只是扛住了,别放弃,别认输,这其实是很难的。
有人会说中医保守,会觉得西医那叫一个直接,好就好,坏就坏,对于癌症,做手术就像个赌局一样。中医和西医真的是没有孰好孰坏之说,就看个人的接受了。能对自己做出负责任的选择就好。因为身体的疾病也是自己对自己不够负责,才造成的结果。
虽然我们口头上会说爱你爱我爱自然,但真正做到珍爱自己和自己身体的却不多,我也是。比如这会饿了,想吃饭,但却不听从身体的提示,依然在这里自说自话。
作为医生一直在说别人的健康,轮到自己内部,医生得了病又该如何呢?都知道范仲淹的名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孰不知,我们生了病和外部的病人一样忐忑。记得门诊时有一位病人得了甲状腺疾病,给她确诊看化验单时,明显能看出她的紧张和不安。眼睛里充满了期待,里面蕴含着两个字:没事。但当告知她,以后几个月一定要继续复查,她顿时有些低落。这时的我们就不仅仅是个医生,单独的治疗层面了。要对她进行劝慰,以免加重她的负担,使病情本来没什么,反而越来越不好。因为每个人都有消极的一面,而我们这个民族平时强调的更多是未雨绸缪。对不安,不好的一面,免不了多想。当时对她的印象就挺深刻,因为她不像其他的病人那般表露。她显示出了极大的克制,自律。几个月后,她果然又来了,结果显示一切正常。这会儿,你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事后得知是同行),就像一个十岁的孩子一样,欢呼跳跃起来。能感受到她包袱的落地,粉碎。多聊了几句,才得知她是我们的同行。怪不得第一次检查,那样冷静。第二次显示了她的真实一面。每个人面对疾病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怕的。不论你是谁,即使贵为古代的皇帝,达官贵人,苦练仙丹,遍寻秘方,其实还是充满对死的恐惧。说到跳出来看待生死,说到从有的层面而去看无,做到的有几个呢?问她这几个月采取治疗了吗?她的回答是,我什么药都没吃,不去想这个事情,让自己完全充实起来,多做事,多干活,忘了这个事情,于是就迎刃而解了。这是不是一个可以借鉴的办法呢?
想起一些病人,小时候,可能周围人认为身体弱,活不长,但在自己的认真照顾下,一样活到了头发白,胡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