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自北方,在我人生的前二十年中,馒头在我的饮食当中占有不可动摇的重要地位。一年365天,起码有360天是吃馒头的。
农村人新收的麦子机器里呼啦啦一转,褪去皮,白白的,细细的,软软的面粉就出来了。晚上母亲用葫芦瓢舀两大瓢面粉,倒入大瓷盆中,加入适当的水和酵母,用手搅拌,揉成软软的面团,盖上高粱杆做成的锅盖,让它醒一夜。若是在寒冷的冬天,母亲就在大瓷盆上盖一层厚厚的棉被让面团保暖。第二天一早,掀开盖子,面团膨胀了一满盆,中间都是马蜂窝似的小孔。母亲先在又大又长的案板上撒些干面粉,再把发泡的面从大瓷盆里挖出来,在案板上不停的揉搓,母亲说多揉几次,这样蒸出来的馒头有劲道。揉好之后,母亲把大面团又拽成一个个的小面团,小面团在母亲的手心里转呀转,就成一个下面平上面圆的小馒头了。馒头揉好之后,母亲又在上面盖一层薄薄的纱布,让馒头再醒半个小时。
这时的父亲已经抱来柴火,准备烧锅了。母亲把地锅刷干净,倒入半锅水,盖上锅盖,父亲开始点火烧锅了。待水开了之后,母亲便在锅中放上一个树杈一样的木篦子做支撑,再在木篦子上放一个比锅小一大圈的圆形铝篦子,上面铺上几块沾了水的纱布,纱布要把铝篦子全盖住,以免馒头沾在篦子上。这时就把醒好的馒头端来,一个个有间隔地在纱布上排好队,如果家里有红薯花生,一起洗干净蒸在锅里,就是另一道美味。
过个二十分钟,馒头就可以出锅了,掀开锅盖,一堆白白胖胖的馒头娃娃就呈现在你的眼前,馋的人直流口水。母亲把馒头全都拾在馍筐里,把热气散去,我和哥哥们有时迫不及待的就去抓馒头,烫的两只小手不停的倒腾,馒头就在两只小手里跳来跳去,我的嘴巴里不停地发出“呼、呼、呼”的吹气声。咬上一口,柔软中带有坚韧,淡淡中带有清香,无需再配什么菜,光是馒头就足以满足我的胃。
毕业后离开家乡,来到上海,我发现在婆婆家、饭馆里、单位里,馒头成了稀有之物,一年半载也看不到它的影子。母亲一直把我身体瘦弱的原因归结于上海没有馒头吃,所以母亲打电话总要说上一句“想吃馒头了就去买一点,就是离家太远了,不然给你寄一些过去。”馒头菜场里虽有的卖,但太松,像面包,一点家乡的味道都没有。我对馒头的钟情,婆婆很是不能理解。看到婆婆吃一口馒头必喝一口水才得以下咽的情景,我笑弯了腰。单位的后勤部长知道我对馒头的钟爱,特地在每年的暑假菜单上加上那么一两次馒头配咸菜。每逢这时,同事们都把自己的馒头省出来给我吃。一年当中,大概只有这时才吃的最惬意最满足!
现在的馒头种类越来越多,但比记忆中的那种的味道总差了那么一点点。今年的疫情,也让我有机会学会了做馒头。在松软的馒头中,我依稀又看见了母亲在灶台边忙碌的身影,又看见了故乡的袅袅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