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把星”的痴儿

    夏日的夜风即使再怎么吹也是一股子的暖气,黏腻的汗水打湿了丹丹的全身,丹丹浑身难受的咿咿呀呀,嘴里留着涎水。小手软软的打着奶奶,希望引起奶奶的注意力。

奶奶嫌弃的啐了一口痰水:“扫把星生出了鬼东西还知道热吗?”说罢掩鼻给丹丹脱下了好久没有换洗的衣服扔在了房墙的角落里。

1

丹丹妈初嫁到刘家时,全家人高高兴兴的迎接了漂亮新媳妇的到来,婆婆对待丹丹妈仿佛亲生女儿一般,只盼丹丹妈能给刘家传宗接代,生个大胖小子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可惜天公不作美,事与愿违的是丹丹妈的第一胎便胎死腹中,全家人悲痛不已。婆婆更是对待丹丹妈小心翼翼的爱护着。但可惜的是丹丹妈的第二胎刚刚出生几天便夭折了。

    这下全村人开着玩笑:“果然老天是公平的,刘家娶的媳妇虽然漂亮能干,但却生不得孩子。八成是个干尽坏事的狐媚转世成了扫把星,今生遭到报应了。”这让刘家人在村里有些抬不起头来。说的人多了,婆婆盯着媳妇儿的眼神也变得怪异鄙夷。

直到丹丹妈生了丹丹后,全家人才将那几年都挥之不去的压抑舍去,婆婆也露出了点笑脸。生怕这个孩子再出些事端,全家人都战战兢兢的照顾着这个小生命。只是最终丹丹还是生出了异样,小家伙不会说话,痴痴傻傻地哭闹的样子,让全家人心如刀绞的无法自拔。

这件事就这么不胫而走的传出了十里八村,再次验证了村民们的言论:扫把星进门准没好事。这下婆婆急出了心火,不是大胖小子也就算了,还是个痴儿。

    那天儿子和老爹去地里干农活,媳妇儿和婆婆在家里照看丹丹,小家伙趴在炕上啃着手指,下巴的涎水直趟在炕上,斑驳的炕席和丹丹的一摊口水各据一方。媳妇儿在旁低头洗着尿布,并没有发现婆婆的脸色难堪。

婆婆看得嫌弃还没待说话,只见小家伙又是一泡黄色的稀屎,打了个滚儿的功夫染黄了灰蒙的炕席,瞬间整个屋子被小家伙的排泄物熏染的不是味道。

看着小家伙用小手拍着自己的排泄物,傻兮兮的咯咯笑着。婆婆压抑不住的火气再次上涌。

“不入眼的鬼东西,难不成真是我们刘家造了孽,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付了体”婆婆扯着嗓门大喊大叫,虽没好意思说出别人口口相传的扫把星。但说罢用余光撇了一眼正在收拾丹丹排泄物的媳妇儿,发现媳妇儿默不作声便愈发的得理不饶人。

拿起了鸡毛掸子假借着收拾屋子,扯着花瓶里的一束假花弹灰尘:“中看不中用的花,要它做甚,就是叫人看了欢喜也生不出个果子来。”好似越说越气,便将假花摔在地上,踢了一脚媳妇儿还没有洗完的尿布盆子离开了家门。

出了家门的婆婆依然怒火万丈,于是朝着自家院里啐了一口:“呸,扫把星,亏得我当亲生闺女照顾了两三年。”于是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离开了家。

此时家里的媳妇儿默默地抱着傻呵呵的丹丹流眼泪,好似自己真的是那个惹了刘家晦气的扫把星。原本笑呵呵的丹丹好似感受到了妈妈的难过,安安静静的在妈妈怀里不再作声。

丹丹妈惊喜的发现孩子竟然能感受到她的心情,激动的抹了一把眼泪,急忙地低头看孩子,原来小家伙头一点一点的在妈妈怀中睡着了。

2

自从上次婆婆出了门再次回家后,就像是得了什么高人指点。对待丹丹妈愈发的肆无忌惮。张口闭口间先来一句扫把星。

丹丹妈原本以为丈夫能替自己说句话,结果丈夫还没待开口阻止,便让婆婆扯进了里屋不知道谈了些什么。

    丈夫出来后,全家人便不再理会婆婆对丹丹妈的有意刁难。久而久之,在丹丹妈的眼里那个原本慈爱的老母亲反倒像是高高颧骨上挂了一层人皮的骷髅头,只待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吃了她一样。

这样的家里让她如履薄冰,出了门的功夫也被人指指点点。不用猜也知道村里的人怎么说她。现在的“扫把星”和“鬼东西”代替了她和丹丹的名字,甚至有的妈妈在牵着自家孩子路过她身边时,都要避之不及的抱起孩子快步离开。

丹丹妈愈发的郁郁寡欢。在快要承受不住的一个傍晚,天阴沉沉的,仿佛快要塌下来似的,压的人喘不上气来。

丹丹被妈妈哄着在炕上啃着手指香甜甜的睡着后。丹丹妈坐在院外的座椅上望着天空发呆。大家不知去了哪里,她无心关注。都不在家,也少了一份对她的责难。

突然门口涌进了一群人,领头的人穿着一身黄色的道服,头戴黑色方帽,只见其左手拿着一碗红乎乎的东西,看上去像什么动物的血液。右手拿着一把拂尘。

丹丹妈站起来呆愣的看着他们,突然道士身后窜出几个年轻后生,上前一把按住了丹丹妈,丹丹妈正要挣扎,只见道士口中念念有词后,迅速上前泼了丹丹妈脸上一碗血液。

腥臊的血液顺着丹丹妈的脸颊一点点的向下坠落,吓坏了跟着前来看热闹的小孩子们。小孩子躲在大人的身后,偷偷的看着丹丹妈,丹丹妈憎恨的抬头死死地盯着人群,突然怒不可遏般地挣脱了后生们的钳制。

发疯似的抄起棍子就要打人,道士大吼一声:“扫把星要发作了,大家速速撤退。”说罢,更加加快了步伐,口中的咒语更加迅速。

这时,屋里的丹丹突然大哭大叫起来,第一次沙哑地扯出了之前丹丹妈怎么也教不会的妈妈。哭闹声、争吵声、呵斥声、唏嘘声,声声汇杂在小小的农家院里。

最终丹丹妈是被丈夫和后生们合力镇压住的。不过只是丹丹妈见丈夫也在其中,整个人像被抽了魂魄般颓坐在地。

见丹丹妈没了应答,道士笑眯眯的捻起胡子,收了婆婆的钱带着后生们离开了。此时的丹丹妈依然像没了生息般的木偶,被丈夫背进了屋里。丹丹的哭声依然震荡在整个院子里。

丈夫不停的抚慰丹丹妈:道士是为了刘家好,为了给丹丹妈驱散妖邪……丹丹妈只是呆傻的听着,并不言语。婆婆在屋子里不停的踱步,瞄着丹丹妈的神色,不停的给自己的儿子使眼色,好像有什么事情一样欲言又止。

从前那个红晕双颊的丹丹妈早已被一层病态的苍白所代替,嘴唇也像褪了色的油画似的色彩黯淡。只有丹丹偶尔的哭闹声才会引起那双呆滞无神的眼睛略微闪出些仅有的温柔光彩。

3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去,然而在丹丹妈苍白的脸颊将将恢复些神采时,痴儿丹丹却不见了。

事情发生在一个艳阳的夏日里,丹丹妈被婆婆塞了些零花钱支出去镇里买丹丹的吃穿用品。丹丹妈终于像是天开月明似的露出了久违的笑脸,在镇里东奔西跑的给小家伙买东西,盯看着这件衣服心里喜欢的紧,猜想着那样食物丹丹吃了会咯咯的笑出声。再买支小蜡笔,让丹丹汇出自己的童真和乐趣……

直到傍晚才到家的丹丹妈,迈进家门就赶忙的开心地喊着丹丹,出奇的是没有丹丹往日的咿呀声,屋内没有也开灯,只在窗外看到黑暗的屋内闪烁些零星的火星。

丹丹妈隐隐感觉有些不对,扔下手里的东西快步的走进了屋里。是公公和丈夫在闷暗的屋内抽着旱烟。她是知道丈夫只有心事重重时才会吸那呛出眼泪的旱烟。

氤氲的烟雾在黑暗的环境下让丈夫的神色更加晦涩不明。丹丹妈踉跄的跑去开灯,屋内没有了丹丹的身影,丹丹妈正要抬头询问丈夫,却见丈夫红涨着双眼躲避着丹丹妈的目光。

这样的神情让丹丹妈彻底慌了心神,丹丹妈一把扯过了丈夫,从她颤抖的双手慌张的眼神可以看出了丹丹妈在刻意压制自己的情绪,她小心翼翼的问丈夫孩子去了哪里?而丈夫却并不言语。

4

悲愤,如狂怒的海潮。丹丹妈的眼睛仿佛即将爆炸的鱼眼,恶狠狠地盯得丈夫和公公。丹丹妈一步步的靠近两个男人,像即将张开血盆大口的野兽,看的丈夫和公公心惊肉跳。

正在这时,婆婆哼着小曲进了门。丹丹妈倏的转头,心急如焚的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一把攥起了婆婆的手腕逼问她丹丹的下落。婆婆眼神躲闪的想要扯回已经被丹丹妈握的青紫的手腕:“那个,丹丹去亲戚家了。”

丹丹妈心口的浮动更加汹涌,呼出的气息急促而紧张,手劲也不自觉的多了几分,疼的婆婆呲牙咧嘴,不禁一股脑的倒出了实话:“实话和你说了吧!大仙告诉我只有这些事情都做完,才能破了你身上的孽障,先是骂你个七七四十九天,再将狗血泼在你身上,压住你身上的扫把星。然后将丹丹送到海里去,我们刘家才能有后啊!我也是为了你……”

“好”字还没待说出口,已被猩红了双眼的丹丹妈猛的推到在墙上,丹丹妈疯也似的掐着婆婆的脖子,仿佛要杀死她一样,吓得丈夫和公公赶紧扯住丹丹妈。

此时的丹丹妈好似化作了猛兽,浑身的血管也似即将爆炸,瞬间挣脱了几人的束缚,一把抄起手边的菜刀,挥舞着将三人逼到一处嘶吼:“说,丹丹去了哪里?”

婆婆吓得浑身筛糠:“村里没有海……她,她被放进竹篓丢进了东河,竹篓被,被冲走了。”话音未落,丹丹妈便跌跌撞撞的已经冲出了家门。

直到三天后,邻村里的过路农村夫妇看见了一个蓬头滞垢的女人像是着魔般在东河边绕来绕去的嘴中念念有词。

本不想理会,再一转眼,发现岸边不见了女人的踪迹,夫妇俩赶紧扔了手中的锄头奔到了河里将人救上了岸。

正在此时,刘家不知是什么引起,一场大火烧没了家里原本就寥寥无几的所有,可怜的婆婆烧没了一双老腿,从此不能在行走。只是那丹丹妈买回的丹丹衣物依然完好无损的丢在路口无人理会。

几周后十里八村的人们口口相传,道是惊奇地看见了一个女人抱着一个仙童般的女孩腾云驾雾的离开了大山,不再归来。

村里老人们猜测痴儿丹丹是下凡历劫的小仙童。劫满功成,便带着妈妈离开了人间。

从此以后,那个村子再也不见丹丹妈的身影。痴儿丹丹也不知所踪。只是那刘家再娶了一房媳妇,生下了孩子依然不是夭折就是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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