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一个人,如果失去了利用价值,就像射鸟的弓和捕兔的狗那样,被主人狠心抛弃。从古至今,这句话都被很多人奉为圭臬。
一、天资聪颖,顺风顺水
康熙四十一年冬,京城杭州年府。
“羹尧,过来给父亲见礼。”年遐龄提起长衫下摆,端坐在书房里。
“父亲有何吩咐?”一个清秀的小男孩跪伏在地,谦恭有礼。他脸上稚气未脱,说话的语调却已透露出非同一般的聪慧。
“嗯,羹尧果然长大了不少,再过几年就可挑大梁了。”年遐龄满意地点点头,“刚收到你学堂先生的来信,说你才智过人,学业十分出色。父亲听了很欣慰。”
“这都是先生们的教导有方。”年羹尧微微低头,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
“好孩子,朝廷近年举办乡试,求才若渴,你我年家世代忠勤,现在正是报效国家的大好时机。羹尧,你必须当仁不让,用实力拔得头筹,父亲就放心了。”年遐龄赞许地拍拍儿子的肩膀,顿时感觉肩上的担子轻松了些。
“孩儿谨遵教诲,一定不负家门望族的盛名。”年羹尧语调平静,眼神却透露出坚定的光。
年遐龄是个循规蹈矩的传统读书人,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儿子能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如今眼看儿子学业有成,遐龄心中无限欣慰与期待,只盼儿子早日高中进士,让自己后半生也能抬头见人。
对读书人家来说,功名不仅代表荣耀,更是生存的唯一出路。年家虽世代官宦,但是过去几年,年遐龄在京中的日子并不顺遂,屡遭别人排挤,连升迁之路也无从谈起。如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年羹尧的考试上了。
年羹尧很明白父亲的期望,虽然自己才华过人,但真正能否高中还是个未知数。不过,他此时也只是稚龄少年,对未来荣辱并无太多概念,只道要努力读书,将来便可飞黄腾达。
当年年仅21岁的年羹尧如愿中进士,年遐龄欣喜莫名。京城虽大,但是朝中各路人马辈出,想要一显身手并不容易。
年遐龄决定先从翰林做起,培养儿子的文笔。一转眼几年过去,年羹尧终于升为内阁学士,开始接手实权。
起初,年羹尧只能处理一些文书公文,录取翰林院编修。但他勤勉好学,很快便在朝堂上崭露头角,开始受到康熙帝的赏识。
终于,在担任川广乡试考官数年之后,年羹尧被提拔为内阁学士,开始参与机要事务。
年遐龄得知儿子升迁的喜讯后,第一时间赶到京城祝贺。人到中年的他,头发已析为花白,脸上爬满沧桑的皱纹,却掩饰不住心中骄傲。
“父亲,您老人家亲自跑一趟京城,可劳您大驾了。”年羹尧恭敬迎接。
“好儿子,你功名显达,正是我朝夕期盼的事。如今你终于一雪前耻,让年家再现繁荣,我这一生也无憾了。”年遐龄喜形于色。
“学子才疏学浅,此番升迁实在侥幸。我定当努力工作,以报答父亲知遇之恩。”年羹尧语带谦逊。
“我这就回去告诉你母亲,让她放心了。羹尧啊,以你的能力,前途无量。但要知进可受,退可守,切莫因一时得意忘本,要始终牢记为民为国的本分。”年遐龄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是。学子定当铭记教诲于心。”
......
“父亲,皇上要我去四川巡抚,这要我作何看法?”年羹尧略有迟疑。
“去就去吧,京城待久了,没什么前途。外任一方,更有机会施展抱负。”年遐龄思忖片刻,将儿子领到花园小径上慢慢踱步。
年羹尧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脚下青砖铺就的小径,许久才轻声开口:“四川离京师万里之遥,一旦去了便很难再回到中央。我担心皇上听了奸佞之言,产生误会。”
年遐龄了然地点点头:“你我都很明白,朝廷之上猜忌成风,容不得半点差池。但长久待在皇上面前,也非上策。皇帝心思难测,你我终究是权倾一时的臣子,万一招致猜忌,就再无翻身机会了。”
“父亲教导极是。既然皇上敕我巡抚四川,那就去吧。川陕民风淳朴,正好锻炼我的施政能力。待我有了功绩,皇上自然也会容我。”年羹尧言辞坚定。
“好,去就去吧。我这就回乡与母亲解释此事。你勤政爱民,多做实事就是了。”年遐龄欣慰地拍拍儿子的肩膀。
......
1722年,年羹尧赴任四川巡抚。先是调查了解全川情况,针对各地弊病改弦更张。
他查办贪官,救济灾民,深得民心。任上数年,四川民生日益改善,成为全国模范。年羹尧也因功绩卓著,得到康熙帝的嘉奖。
自年羹尧上任四川巡抚以来,便一反过去磨洋工、推诿扯皮的官场作风,以身作则加班加点办公。
他先后巡视全川二十多个府县,深入了解本地实情。通过实地考察,年羹尧对四川贫瘠的现实有了切身体会。
本地官员大都贪生怕死,面子工程一大堆,真正惠民之举却寥寥无几。年羹尧对此极为痛心,立志要为百姓造福。
回到州府后,他先是将长期囤积民粮的官员一一调查处置,散发CLOSE垄断的粮食以恢复市场秩序。接着设置粥厂以救济灾民,又减免赋税以鼓励生产。
在他的治理下,四川的农业生产明显改善,百姓们也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当地士绅纷纷上书朝廷,盛赞年大人令四川欣欣向荣。
此后,年羹尧又平定了数起民变,使四川的治安状况也得到了根本改善。一时间,无论是朝廷官员还是本地百姓,无不对年大人刮目相看。
老父亲年遐龄听说儿子的政绩,也高兴得合不拢嘴。他知道,儿子终于走上了仕途的巅峰,也为年家赢得了荣耀。
这样的成就,无疑超过了他当年的期待。眼看儿子越爬越高,遐龄心中却也升起了隐隐不安——朝中江湖, 贵在知止饶人。
二、治蜀有方,平定叛乱
1722年冬,成都府衙门口。
“各位久候了!”年羹尧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走进府衙正堂。
“巡抚大人!”身着鹿蕉的四川官员们恭敬地行礼。
“来人,敬茶。”年羹尧安顿于上首之位。
“大人温暖人心如炬,深得民众爱戴。”一个中年知府开口奉承道,“今日邀您入府商议盐政事宜,望大人明鉴。”
“好。谈正事要紧。”年羹尧严肃地点点头。
四川的盐课问题积弊已深,而知府们却一味贪图私利,将问题越弄越糟。年羹尧接手后,第一要务就是整顿盐政。
他连续召开府县级盐法会议,与各地官员详细讨论对策。会上,一些贪官还想抵赖开脱,被年羹尧当场点破谎言,当众斥责。
年羹尧强硬的作风使许多官员对他又敬又怕。最终在他的坚持下,四川的盐法得以贯彻执行,百姓的负担也轻松了许多。
除了平定内乱,年羹尧还在边疆立下汗马功劳。当年藏区动乱,年羹尧率军深入高原腹地,歼灭叛军首领,一举平定藏区叛乱。
这场叛乱发生在康熙末年,起因是清廷强行将驻藏大臣更换为汉人,激起部分藏人不满。然而拖延不决的康熙并未重视,任由局势恶化。
年羹尧接手西藏事务后,立即采取果断措施,大举剿匪,并招抚民心。最终他仅用一年时间就平定了叛乱,使西藏重归朝廷管辖。
这番功绩使年羹尧声名大噪。朝野上下,无不对他刮目相看,称他是难得的良才。继位的雍正皇帝也多有嘉奖,更加倚重于他。
有人唱衰他,说年大人不过沾父荫耳。可是看看他在四川和西藏的政绩,凭借一己之力平定了两场艰巨的叛乱,可见年羹尧的才干和魄力毋庸置疑。
三、功高盖主,招来杀身
1724年冬,四川奉敕交出政权,年羹尧的巡抚生涯落幕。
虽离任四川,年羹尧仍被雍正帝派往青海平定叛乱。他率军击溃叛军,重新占领青海。可就在此时,皇帝的恩宠也落了下来。
1725年四月,年羹尧被控92条罪,其中包括与蒙古王公勾结、收受贿赂等罪名。当月,年羹尧就被雍正帝削官夺爵,赐令自尽。
年羹尧对此毫无防备。他本以为自己在四川和西藏的功绩已深得皇帝信任,没有想到还是栽在了祸从口出上。
事后揭发他的大多是别有用心之人,他们嫉妒年羹尧的权势,于是向皇帝密告他与蒙古王公暗通款曲,意图谋反的“罪证”。
本性多疑的雍正帝一接到奏报,立刻大怒,把年羹尧视为心腹大患。再加上年羹尧平日确实有些苛刻跋扈之处,种种迹象使雍正思忖他果然异心已生。
于是怀疑成了证据,年羹尧的反驳与辩解也已无用。一纸圣旨便结束了他数十年的仕途生涯,令他万念俱灰。
年羹尧也想到,自己平生最错的就是功高震主,引起皇帝猜忌。当初老父亲曾说,鸡头胜于凤尾;现在想来,不听父训,才招来这个下场。
四、一命呜呼,妻女亦殃
“主子......主子......”年羹尧的妻子苏氏听到噩耗后,抱头痛哭。
苏氏本是宗室女,嫁年羹尧为妾,没想到一朝败家粉身碎骨。她跪在地上,痛心疾首。
“夫人,据说皇上赦免你回娘家。”一个嬷嬷搀扶她起身,苦口婆心劝道。
“我......我回不了娘家了。”苏氏泪流满面,“我嫁出去的女儿,如今在外人口中都是罪人的女儿,这辈子再无翻身之日了啊!”
年羹尧的独生女儿年氏本已许配给权贵世家,没想到这个未婚夫一听说岳父死于非命,立刻退婚。年小姐蒙受了莫大的耻辱。
“爷爷,他们不要我了......”年氏痛哭着扑进年遐龄怀里。
“我的孩子,都怪爷爷没有教导好你父亲,否则......”年遐龄心如刀绞,只能一遍遍地抚慰残存的孙女。
至于年羹尧的儿子们,十五岁以上的被发配边疆,年幼的交给年老龄抚养。一时间,年府上下弥漫着悲伤和哀嚎之声。
年老龄抚养的两个少年孙子,一个才十二岁,一个仅有八岁,还不能完全理解发生的变故。他们天真烂漫的笑声,与这座大宅中的哀痛形成了强烈对比。
“二爷,听说爹地不在了,是真的吗?”八岁的幼子眨着水润的大眼睛,往年老龄怀里钻。
“嗯......爹地去了很远的地方,暂时回不来了。”年老龄强忍泪水,轻声回答。
“那爹地以后不回来陪我们了吗?”
“他......他还会回来的。”年老龄哽咽道,“二爷要好好读书,长大了帮着爷爷,没准哪天爹地就回来了。”
“好,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幼子撅起小嘴,极力忍住眼泪。
年老龄心中涌起深深的罪恶感。儿子离奇墜马,全家遭遇横祸,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当年他执意要儿子应试而入仕途,可结果却是功成名就后招灭门的横祸。如今想来,当初放任儿子外放四川,也是致命的错误。
若不是他一味鼓励儿子仕宦求荣,也许年羹尧此时正与家人团聚,享受天伦之乐才是。
结语
人生在世,最忌功名思虑过度。可惜老夫识淺,未能教导儿子知进退,以至于搭上了全家的性命!
年老龄悔恨交加,自此郁郁寡欢,不久便卧病在床。最终他带着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离开了人世。
而年羹尧被夺权贬谪的消息,也在京城引起不小震动。有人认为他依仗权势专横,遭报应在所难免。更多人则认为皇帝陷害忠良,朝政愈发肆意妄为。
无论如何,年羹尧的仕途经历无疑为后人敲响了警钟——在朝堂沉浮,于进可受于退可守,唯有如此,方可长久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