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读《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我在感慨塔拉一家传奇的故事时,也让我再一次想起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和塔拉的父亲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他们的权威不容质疑,只能屈服,比如一直不停的让自己儿女干活,而且力求速度,等等。他们最大的不同是他们生活国家不同,塔拉的父亲最反对的,恰是我的父亲最支持的,就是坚持让我们兄弟姐妹去政府的学校读书,而且我们都在父亲的坚持下读了大学,并基于此找到工作。
父亲去世的好长一段时间里,我经常做梦,梦见他没有去世,或者是因为一些我解释不清的原因,他死而复生了。有一段时间里,我分不清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父亲严厉的形象,对我说话时不耐烦的语气,以及母亲对这件事情的反应,是那么清晰,真实。我和父亲一直不怎么亲近,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他不是我的父亲,我感觉不到来自他的关爱,无论什么时候,我在他心里的排名都是最后一位,我想得到他的肯定和认可,可是他对我每次放假带回来的奖状—这是一个孩子证明自己的标志,都熟视无睹,这让我很沮丧,常常觉得很委屈,这让我想要逃离他,逃离这个我没有归属感的家,有一年还是两年的时间里,我没有跟他见过面说过话,一通电话也没有打过,他打给我,我也不接。
父亲应该也是觉得我作为他的孩子受了委屈,因为在他病重的时候,他突然温柔的对我说,你有什么委屈就对我说说吧。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哽咽,眼里闪着泪水,面带微笑,似乎在说,孩子说吧,我都听着呢。我从来没有也不敢在父亲面前诉说委屈,他那么温柔,我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可这时我曾经以为的委屈居然一句也说不出来,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对他说出了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陌生,胆怯和小心翼翼,我泣不成声,这眼泪不知道是委屈的泪水,还是感动父亲居然知道我的委屈的泪水,接着是我们都泣不成声。
每次想起这件事,我都一个人哭好长时间,仿佛那次的泪水没有流完。
父亲在我上班的第一年去世的,我还没有来得及向他证明我是一个值得他认可的孩子,没有他的认可和肯定,我一样可以过得不比他任何一个孩子差,我一度认为我的父亲对我考上公务员不是那么高兴的,因为我不是他偏爱的孩子。
那一段时间一直梦见父亲,不知道是他想念我了,还是我想念他了。他常在我的梦里出现,但梦里的我们关系依然没有缓和,醒来后,我的心情很复杂,常常默默流泪,一些时候也常想起他,想我们父女缘分,比如读这本书,写这篇文章,写到这里我又忍不住失声痛哭。
父亲固执,严厉,脾气不好,对我要求严格。我一度想过自己有了孩子,对他们一定要温柔,讲道理,不能像父亲那样。现在,我有了两个可爱孩子,我也常常对他们说我爱他们,这是父亲从未对我说过的,我以为我和他不一样。可是有一次在教儿子写作业时,我居然脱口而出了父亲曾经说我的一句话,我突然恍惚了,那语气竟然那么像,父亲对我的影响那么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