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名:允阳
风的味道
儿时在祖父家小住,虽片刻光阴却记忆犹新,记的是味道,忆的却是很多人。
清晨初起
乡村的清晨总是比城市中的亮些,太阳早早的升起,阳光不用透过遮光帘便可直直的射进来,外面青树摇曳,风吹树叶沙沙作响,更有公鸡打鸣,小狗汪叫,人们闲聊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催着你赶紧起床看看外面的新奇。一大早家家户户的烟囱都会升起白色的雾气,那时不懂炊烟袅袅的意境,只觉得每家都有,没什么好奇怪的,可奇怪的是每家烟囱的味道都不一样。邻家大姑前不久刚办完喜事,那烟里有腊肠、有猪蹄、还有各类小菜,鲜香入鼻,味道浓烈,烟气升得也高,一簇簇白烟云朵似的闲庭漫步飘向天空。对门家的陈婆婆儿女都在外地,家中只剩她和陈爷爷两人作伴,每次都只见她慢慢扯把椅子,一个人坐在门口的台阶边上,逗逗大姑家的黄狗。陈阿婆家的烟总是升地最早,味道也是淡淡的,偶尔一点米香,除此之外也就不太能闻得到了,烟从阿婆家升起,小的都不走烟囱,只从瓦缝间慢慢升起来几缕消失在空气里。屋后是许叔叔一家,许叔叔是村里出了名的斯文人,年轻时做过老师,可是好像老天不太喜欢这种斯文人,偏偏让他多病又多灾。许阿叔家的烟总是带着苦涩的中药味,白芷、麻黄、桂枝......各种药材的气息跨上炊烟的便车弥散在风里,很久都不曾消去。我家坐落在邻里房屋的中间,风从不同的方向吹来,各家的烟都能沾上一点儿,各家的味道也能品略一二。我在的那段日子,祖父的笑声都更加明朗了,家里的烟也总是带着甜味,红糖糯米、蒸糖蛋、白糖栗子……每一样都是我最爱的甜食,每一样也都是祖母的拿手好菜。清晨的风从远方而来,吹散家家户户的白烟……
正午歇凉
中午太阳正烈的时候,人们喜欢在树下,屋檐下歇凉。这里每家每户都爱种点东西,门前种花,两旁种些青菜,蒜苗......正午的风带着暖意,掠过田野里成片的玉米,拂过泥土与花草进入鼻腔。每到午后堂姐种的花总能香透大半个村子,有花蕊闷闷的香,带着些许浓厚,还有些许刺鼻,有牙尖嫩嫩的香,淡淡的想让人猛嘬几口。蜜蜂倦懒的停在叶下花尖,不忍错过一丝清香。那些开在路边不知名的小花总能奇妙的调出特制的香水,风像是一位高级神秘的调香师,前调是花香,中调是青草香,后调是泥土香......正午的风从林间草地缓缓而来,一路上裹挟着各种味道,然后杂糅、雕琢、挥发,让歇凉的人好不惬意......
突回城中
城里的早上总是困倦的,倒是没有鸡鸣狗吠的声音,却总让人两眼无神,无力起身。光透不过厚厚的帷幔,外面都是四方的窗,发光的玻璃和密密麻麻的汽车,看来看去没有什么新奇。每家每户都有通风管道,“一家一管,油烟不在”的日子,家中只有墙壁与家具,更别提烟囱和烟囱里的白烟。连冰箱中的食物都被寒气压制,没有半点生气。家中的饭菜和祖母同样的配方却总尝不出相同的味道,花瓶里插着各类名花,只不过都是没有香气的,塑料做的花朵就算再像也能让人马上识破,家中就像一个彻底纯净的空间,它高贵而傲慢,不容许有任何味道存在,即使有了,打开排风口,机器运转产生的强风会迅速到达战场,立马清除,一丝不留。
味道来袭
当然,城中还是有味道的,只要迈出家门,无时无刻四周都是口罩掩盖不住的气味。汽车尾巴冒出浓烟的那一刻,工地里水泥加水的一刹那,公厕里推门进入的一瞬间......所有的味道雪崩式地来袭,一时间似天昏地暗,冲昏大脑。而所有味道都是浓烈的,带有碰撞性的刺激感,不给你半点喘息的机会。但也有例外,电梯里弥漫的香水味,奶茶店醇厚的奶香味,可好似一切都是非此即彼的,黑白分明的,香臭分裂的,所有味道从大段大段的形容词变成了简单的好闻与不好闻,仅此而已。就像是家中与外面,要么是绝对的空旷无味,要么是浓烈的刺鼻难耐。或许花儿都被做成了单一的香水,或许烟囱都进化成了管道,又或许田野都被修成了高楼的模样,再也没有可以慢慢品味的味道了。
风在城市的高楼间被阻拦,吹不来远方的味道,也吹不动城里本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