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心学显然吸收了朱子和佛老的智慧,但是却比二者高明。
相对于佛老,王阳明显然走了和佛老一样的路径,那就是向内求道,向心求道,向己求道,不管是有意无意,心学和禅学路径相似这是无可否认的,因此阳明心学一诞生,就被讥为禅学,这不是没有根据的。但正是这一点,也体现了王阳明比佛老高明的地方,因为同是向心求道,心学不仅明明德,也亲民;不仅修己,也安百姓。而佛老却外人伦,灭种性,能修己,不能安人,更不能齐家治国平天下。凭此一点,佛老就拜倒在心学脚下。
相对于朱子,不可否认,王阳明和朱子同立圣门,同修圣道,做的都是立心立命,继学往圣的功业。然而,二者却走了相反的道路。朱子向外求道,于天下事事物物中求理,寄希望于“一旦豁然贯通”的奇迹出现,然而事是事,理归理,永远判若两途,无法耦合。朱子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了向外格事事物物之理,诠释经典,注解圣学,把儒门圣学做成八百多年的经典权威。然耗尽一生,也没有穷尽其理,却把圣学搞的支离破碎,连王阳明读朱子都觉得无从入手。而王阳明高明之处就在朱子走反了方向的地方。王阳明从朱子格物入手,因为付诸实践格竹子而不得,开始怀疑朱子格物说,格尽外物始终不得我心,是不是有问题?经过长期探索琢磨终于一朝悟道,“圣人之道,吾性自足,不假外求”。别小看这样一句话,这是根本转移,这是宗旨确立,这是心学诞生之隘。从此,王阳明向己求道,向心求理,向内修行。走了跟朱子完全相反的路子,却简易直接,人人易明。同样是“尊德性而道问学”,由于理解不同,路径截然相反。朱子认为理在心外,要先知后行,因此将全部精力用在了“道问学”这个知上,哪里还有精力再去“尊德性”?功夫做成两截,道焉能为一?而王阳明认为心外无理,心理合一,心即理,故能知行合一。因为他认为“道问学”是“尊德性”的功夫,只是一事,“道问学”与“尊德性”本来就是合二为一的。不然,尚有“尊德性”之外的“道问学”?还有“道问学”之外的“尊德性”,真这样,又成了内外两截。
应该这样说,相对于佛老,阳明心学高明在“贯彻”,彻事彻理,彻我彻人,民胞物与,天下尽归一体之仁。相对于朱子,阳明心学高明在“精一”,一内外,一物我,一事理,把儒学重新确立宗旨,将“行有余力则学文”又放回了第二位。
我所以欣赏王阳明学说,一是因为秉性所近,喜欢学以致用的学问;二是因为其学有宗旨有头脑,不会犯泛滥无归的学究病;第三个就是其简易的学问体系,仅仅用了有数的几个命题就能悉数包涵,而且越研究越觉得圆融,越觉得神奇,虽然做起功夫来并不容易,甚至很难,所谓“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然而主旨何其明白,就怕不做,不怕走错!中国哲学史,没有一个学问体系这样易简圆融,这样切实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