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乐(第三话)

都不爱按常理出牌。

“我这把老骨头了呵!”辗转两个月,终于是来到了江南。这一路上的辛苦和劳累,自是没人再提了。熹乐扶着太后,两个人不疾不徐的走着,后头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跟着。

“乐儿啊,你看着江南,风景多美!比我们那儿好太多了啊。”太后瞧着这江南的景色,可是越看越喜欢。这两个月的舟车劳顿都不算什么了,光是这迷人的风景啊,已经让她流连忘返了。

可不,这青山绿水,这亭台楼阁,这鸟语花香,真真是让人心旷神怡啊!

“太后所言极是。熹乐还要感谢太后给熹乐这次出游的机会。”

太后柔柔的拍了下熹乐的手,“这些年,你受苦了。”

“熹乐不觉得苦。”熹乐摇摇头,“从前只想着快点长大,长大可以嫁人离开皇宫。而现在只觉得时间好快,想要珍惜的人一天天变老,心里难免会苦涩。”

“走吧。我们去道观里找静慈师太吧。她应该等候多时了。”太后微微一笑,摘下一只上好的紫玉镯给成乐带上,“就当是今年生辰的贺礼了。”

“熹乐谢过祖母!”熹乐还想说些什么拒收太后的手镯的,不料太后却以贺礼相赠,只好感激的收下。左手手上还带着太后前年送的一串上好的羊脂白玉镯呢,太后送熹乐礼物可从来都是不贵重的不送。

“师太。”太后对师太行了一佛礼,师太也虔诚的还以一礼。“厢房已经备好。我这就让慧理和慧心带你们过去。膳食随后就送到厢房。”

“有劳师太了。”由于不能够太张扬,除了贴身丫鬟和一两个侍卫以外,其他人都在山下民居里面待命。但是因为来之前,东边的厢房已经有人入住了,所以太后和成乐之间隔着两间房,略微有些不方便。

“太后,万事小心。”熹乐去房间之前,小小声对太后说。太后浅浅一笑,“嗯。”

太后的房间比较宽敞,光线足;而熹乐的房间光线有点差,不过一开窗可以看见不远处后山的景色,还是可以勉强接受的。

一番洗漱之后,膳食也送来了。熹乐让人送完东西就走,但是那人似乎没有离去的意思。秋桦和夏菱急了,就问“我们小姐让你退下呢,你怎么就没听懂呢?”

送膳食来的小尼姑委屈的要哭了,“住持……住持说要看着小姐吃下去才可以离开。”

“不打紧。”熹乐摆摆手,一小口一小口吃了起来。兴许是舟车劳顿饿了,熹乐很快就吃完了。“我知道你们这儿不许浪费粮食。帮我和住持道谢,膳食很可口很好吃。”

小尼姑开心的端着空盘子走了。秋桦和夏菱把门关上,“公主,杜少宗杜大人也在这寺里。”

提起杜少宗,熹乐就有些难过。她走到窗边,看那郁郁青山,思绪万千。

过几天便是成瑄的忌日了。杜大人也是有心了,连续五年都来祭拜阿姊。只是可惜呐,用情太深的人,最后往往竹篮打水一场空。像是成瑄,像是杜少宗。

“我想去后山走走。”熹乐看着窗外。不远处,就是成瑄的墓。

成瑄死的时候,是江南的三月。那时候草长莺飞,拂低杨柳,正是最美的季节。她身怀郭书彦的孩子,喝下毒酒之前,她温柔的抚摸着自己日益隆起的肚子,“孩子,是母亲对不起你。”

她看着熹乐,“乐儿,答应我,认真的祭拜郭书彦五年。”

“帮我和少宗说对不起。我成瑄欠他的,唯有来世做牛做马还他。”

“乐儿,我院里埋了六坛绿蚁。你每年拿一坛祭拜书彦,剩下的,你喝了便是。”

“……乐儿,来世有缘再见。”

“阿姊!!!”熹乐忘不了,成瑄死的那个晚上。屋外瓢泼大雨,屋内静如死灰。锅炉内依旧烧着那沸腾的清水,但是熹乐怀里的人,却慢慢冷却,一点一点,抽走成乐最后的温暖。

那是熹乐记事以来,第二次哭。从来没有过的撕心裂肺。她扶起成瑄,翻身上马,在风雨里一路狂奔到无人的郊外。放下成瑄,熹乐不断的在挖坑,挖一个可以埋下成瑄的坑。

她一直在挖,哪怕双手破损,哪怕雨水狠狠的打在身上。她都忘了,脸上的到底是汗水,还是泪水。挖了很久,雨渐渐停了,她的坑,也挖的差不多了。她往坑里面一躺,“为什么?为什么?”

成瑄闭着眼,手依旧护在肚子上,永远不会开口了。熹乐嘲讽的笑了笑,“父皇从小说你聪明,不管是笔墨丹青,还是女红,我样样比不过你。就连夫子也夸你聪慧,若非生得女儿身,在政治上必有一番建树。每次听到长辈们夸你,我就很开心。你知道吗,我很开心。”

“其实郭书彦根本不是什么好人。是我害了你。如果我接受了父皇的安排,嫁给郭书彦,你和杜少宗现在一定很幸福。是我的错……”

“你总说我傻,说我的幸福很重要。成瑄你给我起来啊,害死你的人,就是你口口声声说非君不嫁的郭书彦啊!你和宝宝……我不管了。我不要管了!你不要指望我会去祭拜郭书彦!做梦吧你!”

“成瑄你赢了。”熹乐看着黑漆漆的夜空,眼神空洞,“我会做到的。你给我,好好的投胎。不要再来帝皇家了,好累。”

把成瑄埋好之后,已是清晨。熹乐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选的位置也是巧,就在道观的后山上。

“希望在这里,你可以安心。”熹乐坐在墓前,又自顾自的说了一会话,才拖着湿答答的身体离开。

思绪被拉回,夏菱已经帮熹乐更好衣,秋桦跟着熹乐出门,夏菱负责留在厢房应对。熹乐对夏菱道了声“辛苦了。”就和秋桦翻窗走了出去。手里还拿着第六坛绿蚁。

“庄主,熹乐公主和太后已经入住道观了。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茶香四溢,被叫做庄主的那个男子端起茶杯,优雅的喝了一口茶,“不急,成瑄的遗言,本庄主也该好好履行。”

“庄主所言极是,是属下鲁莽了。”布衣男子恭敬的跪在地上,听候庄主发落。

“那就先把熹乐公主绑来吧。”

“啊……?!”布衣男子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是。是。属下这就去办。”

庄主的命令可是不能不为啊。谁不知道老四就是因为反应太慢被罚去刷恭桶一个月呢!他可是新调来的啊!绝对不能让自己比老四的下场还惨!

“成瑄啊,你这妹妹,可是不好对付呢。”庄主微微一笑,继续品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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