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悲情的故事。
他叫1900,出生在一艘船上,养父发现他的时候所有乘客都下船了,只有他被孤零零地放在钢琴架上。
不知道父母是谁,没有出生证明,不属于任何国家和民族,他的名字很长,却没有姓,只是养父的名字加一个年份,他是1900年的第一天被发现的。
养父是个黝黑爱笑的锅炉工,没有妻儿,他用心养育着1900,教他读书识字,引导他的想象力。
一次工作意外,养父重伤,三天后去世了。1900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再也没人护着他了,船长决定找人把他送去孤儿院。
也许是预知到了未来,1900失踪了。众人在轮船最上层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钢琴前弹着不知名的曲子,众人都被他的音乐节奏惊艳到了,船长看着1900稚嫩的脸过了很久才说出一句:这不符合规则。
1900抬起头像他养父一样大声回道:去他妈的规则。
1900是个音乐天才,面对钢琴,他无师自通,可以随心所欲弹奏出受人追捧的曲子。
一次轮船靠岸招聘工人,一个小号手上来了。晚上大风骤起,海浪摇曳着轮船,小号手晕船了,他呕吐不止、夜不能寐,1900看着他说:我能治好你的晕船。
1900带他到宴客舱,带着他在摇晃不定的船上弹钢琴,钢琴滑来滑去,可弹奏的人却完全不受影响,迷人的旋律让小号手忘记了难受和外面狂风骤雨的夜晚。
小号手很崇拜1900,两人很快成了好朋友。
好朋友是什么,就是一心希望你能幸福的人。小号手不止一次的劝说1900下船发展。他认为最幸福的生活就是:功成名就,买一所房子,娶一位贤惠的妻子,然后生个聪明的孩子。
无论小号手如何劝说,1900一直不为所动。有次被问急了,他看着不断欢呼下船去美国淘金的人说:陆上的人喜欢寻根问底,虚度了大好光阴。冬天忧虑夏天的姗姗来迟,夏天则担心冬天的将至。所以他们不停四处游走,追求一个遥不可及、四季如夏的地方—我并不羡慕。
1900也曾爱过一个女孩。那天商人正在录他弹的曲子,有个女孩站在外面的窗户旁边整理头发,1900看着她,深情的韵律从他指尖传出。
下雨的船舷上,女孩撑着伞看海浪翻滚,1900抱着自己录好的唱片想送给她却不敢上前,最终看着女孩被同伴叫走。
夜晚,人们都进入的梦想,1900偷偷跑到了女孩睡觉的船舱,一个个床铺找过去,终于看到了睡的香甜的女孩,他轻轻低下头,像个偷爱的小鬼般吻了下女孩,然后快速跑掉。
船又一次靠岸了,1900终于在女孩下船的时候叫住了她,说了句“保重”,短暂的爱情故事就这样戛然而止。
1900的唱片没有送给女孩,也没有被商人带走,因为他说:我不会让音乐离开自己。孤独的人生,只有音乐是属于他自己的。
突然有一天,1900告诉所有人,自己要下船了,他对小号手说:我要下去看看,我要在岸上听听海浪的声音。小号手无法理解一个一直生活在海上的人为什么要上岸听海的声音,但是他很高兴自己的朋友终于向幸福生活迈出了一大步。
那天天气很好,1900穿着小号手送给他的驼色风衣,帅帅的和所有人告别,他站在下船的梯子中间停了很久,最后又再次回到了船上。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从那以后1900再也没有离开过那条船。
1933年小号手下船了,又是很多年过去了,有天小号手饿的没钱吃饭,不得已他找了家乐器行准备把小号卖掉。就在他用心爱的小号吹完最后一首爵士乐的时候,店主放起了韵律相似的唱片。
小号手惊呆了,那张唱片就是1900曾毁掉的那张。追问之下店主告诉他有条旧船要被毁掉了,唱片碎片是他从旧船中的钢琴里发现的。
小号手找到了销毁旧船的负责人,告诉他们船里还有人不能炸,可惜没人相信他的话,因为工人已经搜查了很多遍,船里的东西也都被搬空了。
也许好朋友就是有心灵感应的,小号手问店主借了唱片和留声机,把所有钱给了工人,让他放自己进船里。
他坐在船舱的楼梯上,怀里的留声机播放的是1900弹过的音乐。很久很久之后,1900笑看着小号手问他:你在哪找到的?
小号手劝1900下船,他说:只要有观众和掌声,无论在哪里你都可以继续弹奏钢琴。
1900回答说:“曾经我想下船,可当我站在梯子中间,看到城市那么大,没有尽头,我当时之所以停下来不是因为看见的东西而是因为看不见的东西。
连绵不绝的城市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尽头,我需要看见世界的尽头。上了岸,何去何从?爱一个女人,住一间屋,买一块地,望一个景,走一条死路,太多的选择我无所适从。
成千上万条路我不知道走哪条,钢琴88个键,有始有终,我确切地知道每个键在那,错不了,它并不是无限的,我能在键盘上表现出无限的音乐。我喜欢这样,我能轻松应对 。城市就像无数个琴键,我无法在其上弹奏乐章,因为外面的世界是上帝的键盘,不是我的,我能做的,只能是随着这条船一起走下人生舞台。”
故事最后,船被炸了,1900和船体碎片一起沉入了大海。
1900是孤独的,他每天晚上都会偷溜进船上的广播室,随便拨个号码出去找人聊天,试过很多次,都没人耐心跟他聊几句。
幸运的是他可以用音乐去探究人的心灵,可以在音乐里去旅行,可以寻觅到自己的爱情,但是他没有其他人那样欢呼着去追逐,而是将所有心情都从指尖弹出,让那动听的韵律随大海飘散。
相比于生活在大城市的人,1900的生活闭塞,想法有局限性。面对未知,他充满胆怯和恐惧,无法迈出改变的步伐。可城市里的人又怎么样呢,从出生开始,学习、工作、生活像赶场子一样,从小地方跳到大城市,高度越来越高,心也越来越大,每天都在汲取新知识,订立新目标,却渐渐忘记了坚守。
城市很大,足以容纳任何人的梦想。我们每天不停歇地忙碌,做梦想的奴隶、城市的螺丝钉,兢兢业业却一直找不到一座属于自己的城,来安放那不时出现的孤独。
1900代表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理想,有些事注定不会实现,有些情注定要坚守。追逐让生命有活力,而坚守会让人生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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