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米是被疼醒的。
不是那种磕碰后的钝痛，也不是受凉后的酸痛，是密密麻麻的、带着穿透力的疼，像有无数根细针同时扎进骨头里，又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蔓延。她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睡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着深秋夜晚特有的凉意。
“嘶——”她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腿。
这一眼，让她的呼吸瞬间凝固，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的两条腿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洞洞。
那些洞大小不一，小的像绣花针的针孔，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像筛子一样覆盖了从脚踝到大腿的每一寸皮肤；大的则狰狞得多，最大的那个足有鸡蛋那么大，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凿开的，黑洞洞地透着光。
更恐怖的是，这些洞都是穿透的。
米米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还没碰到皮肤，就透过那些孔洞看到了身下的床单——是她昨天刚换的浅灰色，此刻正清晰地透过洞口映入眼帘，甚至能看清床单上细微的格子纹路。她明明穿着睡裤，可那些洞却像直接长在肉里一样，睡裤的布料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布满孔洞的双腿暴露在空气中 。
“怎么会……”她终于挤出一丝气音，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疼痛感还在持续，可奇怪的是，看着这些穿透性的伤口，她却没有看到一滴血。那些洞口的边缘是苍白的，像是失去了所有血色的皮肤，又像是某种无机物，摸上去微凉、发硬，没有丝毫皮肤该有的柔软弹性。
为什么不流血？为什么这么多洞，疼得却只是像被针扎？
无数个疑问在脑海里盘旋，可恐惧很快就淹没了一切。她猛地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可双腿刚一用力，一阵剧烈的刺痛就让她差点栽倒在地。那些小洞像是被触动了开关，疼得她浑身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救命……”她哽咽着，第一个念头就是叫救护车。
她慌乱地摸向床头，平时手机总是放在那里充电，可此刻触手可及的地方，只有冰冷的床头柜木板。她又弯腰摸向床尾，枕头底下、被子里，甚至是地上，她像疯了一样四处摸索，可那部熟悉的手机，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连一点踪迹都没有。
“手机呢？我的手机呢？”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绝望的哭腔。
那些密密麻麻的洞口在眼前晃动，浅灰色的床单透过洞口不断映入眼帘，像是在嘲笑她的无助。她能感觉到，那些洞口似乎在慢慢变大，原本只有针孔大小的小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边缘的皮肤在一点点剥落，露出里面同样苍白的组织。
“不……不要……”
她尖叫起来，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划破耳膜。恐惧像潮水一样将她吞噬，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往下沉，那些洞口里仿佛伸出了无数只无形的手，拉扯着她的四肢，想要将她拖进某个黑暗的深渊。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这无尽的恐怖吞噬时，一阵剧烈的颠簸突然传来。
米米猛地睁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映入眼帘的不是布满孔洞的双腿，而是自己卧室熟悉的天花板，窗帘缝隙里透进一丝微弱的晨光。她还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昨天那条浅灰色的床单，睡裤完好无损地穿在身上。
“呼……呼……”她抬手按在胸口，心脏还在疯狂地跳动，额头上全是冷汗。
原来是梦。
她惊魂未定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腿，伸手摸了摸，皮肤光滑、温暖，没有任何伤口，更没有什么密密麻麻的洞口。那种穿透性的刺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酸胀感，从膝盖蔓延到小腿，隐隐作痛。
她这才想起，昨天一整天都在骑电动车跑业务，深秋的风越来越冷，她为了赶时间，没有穿厚裤子，只是套了一条薄牛仔裤。当时就觉得腿有些凉，没想到晚上竟然疼得做了这么恐怖的噩梦。
梦中梦？还是因为腿疼引发的噩梦？
米米揉了揉发僵的膝盖，酸胀感越来越明显，提醒着她现实中的不适。她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已经是早上六点半。手机好好的，根本没有消失。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试图平复剧烈的心跳。刚才的梦境太过真实，那些密密麻麻的洞口、穿透后看到的床单、找不到手机的绝望，还有那深入骨髓的疼痛感，都清晰得仿佛就在刚才发生过。
“吓死我了……”她喃喃自语，声音还有些发颤。
她掀开被子下床，双腿的酸胀感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看来昨天骑电动车受的凉真的不轻，腿已经在抗议了。她走到衣柜前，拿出一条厚厚的加绒裤子穿上，又找了个热水袋灌上热水，放在膝盖上捂着。
温暖的感觉慢慢渗透进来，缓解了腿部的酸胀，也让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她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心里还有些后怕。那个梦太真实了，尤其是那些密密麻麻的洞口，一闭上眼睛，就会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她甚至忍不住又摸了摸自己的腿，确认那些恐怖的伤口真的不存在。
“以后再也不能这么拼了，天凉了一定要穿厚点。”她暗暗下定决心。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自己的裤腿上。
昨天穿的那条薄牛仔裤，此刻正搭在椅子上。她突然注意到，裤腿膝盖的位置，有两个小小的破洞，像是，大小和梦中那些针孔般的小洞，竟然有几分相似。
米米的心猛地一沉。
她记得自己昨天骑车的时候，破洞下面有布的那种破裤子，而且这两个破洞的位置，正好对应着梦中那些洞口最密集的地方。
难道……那个梦，不仅仅是因为腿疼？
她盯着那两个小小的破洞，刚才平复下去的恐惧，又开始一点点往上冒。窗外的晨光似乎变得有些阴冷，房间里的空气也仿佛凝固了一般。她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加绒裤子，感觉双腿的酸胀感，似乎又变成了那种密密麻麻的刺痛。
不，一定是巧合。
她用力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突如其来的念头。一定是因为噩梦太过真实，让她产生了错觉。
可无论她怎么说服自己，那两个小小的破洞，都像两只眼睛一样，静静地看着她，提醒着她那个恐怖的梦境，或许并非空穴来风。
米米抱紧了怀里的热水袋，身体忍不住又开始发抖。她看向床头的手机，这一次，手机还在那里，屏幕亮着，显示着正常的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