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节快乐,快乐“六一”节。
不过“六一”节已经多久了?我记不起来。昨夜,与妻一直说起小时候的情形,尽管我们在同一所小学,经历了同样的年代,留在记忆里的,却小同而异,只有极少的重合。
有一年,文艺汇演——我说不清,似乎小时候的“六一”就是比赛合唱,或者打腰鼓、跳花束、扭秧歌……还有什么呢?鼓号队是后来的事了,吹着军号的不再是我,而是我教给孩子们吹,刚刚开始的时候,孩子们的嘴唇都是肿胀的,像极了刚刚小锅的小馒头——歇一歇吧,别吹了,这不,嘴唇都吹肿了,我扯着嗓子眼儿说,可是,没有人听,谁都忙着将军号吹得嘹亮。
有六年时间,我在小学教书,这比我读小学用的时间还长,在我读小学的时候,我们是五年制,那时还没有幼儿园,我背着小布袋上学的时候,都已经过了七个生日,就这,有班级里我还算是年龄小的。
师范毕业,我服从分配,对,分配,那时候这是多么高大而重要的一个词,似乎它是要决定一个人一生的,或者是一个人一生命运的所有,至少是命运的起点。于是,我去了一个名叫沙子沟的地方,或者还应该加上一个字的——庙,但是,没加,那时候的许多村小都没加,唯有我去的第二所小学的名称里有这个字。
不折不扣,是与庙宇相关的,今天的恒沙寺的位置,曾经有好长一段时间就是学校的校址,或者,学校是曾经以庙宇的大殿做过教室的,我无法考证,和我一直共事,最为年长的老叶老师过世已经好长好长一段时间了,如果他还健在,说不定能够说得清楚这个问题,他或也曾经在那样的教室里,和孩子们一起念过“离离远上草,一岁一枯荣”的,有时候,人是比不了一株草的,一株草枯萎了,还能够被第二年的春风吹醒,而老叶老师,却永远也不再回来,不管我们谁,走过了一段日月,便也永远不会返身回去,终将,所有人,我们都得离开。
过“六一”,我在沙子沟的时候印象最深了,除了教孩子们吹军号,当然还有大合唱的训练了。开始那年,好像清唱也可以参加比赛,因此,我只需要让孩子们唱齐整,能够演绎出精气神来,一开口,气势如虹——我们便十分得意,当然了,是获得过奖励的。后来,需要伴奏,不拘形式,只要在人声里加入了器乐,便也能够参赛。
这可是一个难题呢?学校里没有谁能够做到,而且那时候我们也没有办法去请高明的乐师,大家愁眉苦脸,一度影响到合唱的排练。
师范读书的时候,我喜欢竹笛,或者更早的时候,中学毕业后的那段日子,我将自己参加完毕业考试后,用舍不得花的零花钱买到的竹笛去村口的树下吹,在放牛放羊的时候吹,去师范读书了,渐渐习得一些乐理,也能识得简单的谱子,一点点无师自通,能够吹奏出并不复杂的乐曲来,毕业后,给孩子们上音乐课,也曾经做出过尝试,真的比我老跑调的嗓子要强出不知道多少倍。
“我们用笛子来伴奏吧。”校长皱着眉头说。
“可以一试,有总比没有强。”我应声说。
第二天,校长去城里,从百货大楼买回来一套四支的竹笛,便也有了四种不同的曲调,恰到好处能够选出一种与合唱的歌曲相随。
曲子和歌词是早已经熟悉了的,合唱队因为学校能够开得起音乐课,也能够调了队员出来。一个人忙不过来,校长便让王老师和宁老师帮我,他们两个,都也喜欢竹笛,这可好,我可以统筹全局,能够分出身来训练指挥,能够考虑上台觉出的队形。
我们在清晨练习,在黄昏练习,有过那么几天,我们还在夜里练习。月光清亮,歌声溶溶,极遥远的风缓缓吹来,摇动着校园里的杨树。那些杨树,也刚刚栽下两年之多,却因为我们在栽植的时候,将树栏里所有的黄沙拉走,填入了丰沃的新土,栽好了,等到所有树木成活,每一次灌水都在施一些肥料给它,所以它才长得那么欢实。
唱完了一支歌,稍稍歇息,说一说不足与优点,便开始另一支歌。微风吹来,月色清亮,杨树的叶子飒飒作响,分明是最认真的听众,一曲的终了,热烈地鼓掌。
关于“六一”节,或也这是最为浓烈的记忆了,后来的后来,在一条路上,我越走越远,即使这一个日子来临的时候,我有一些难抑的兴奋,可我永远无法再回时光的源头,与孩子们一直体验歌唱的幸福,或者是昂首看缤纷的气球升空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