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后,大姨妈为了看望我,长途跋涉了十四年,终于在我初二那年第一次和我相见,随后在我附近定居,每月见我一次。我的大姨妈可能是走路过来的,比同龄女生骑车来的大姨妈慢了两三年。
我那个时候挑食的很,人长得矮矮瘦瘦,发育的晚,所以当同班女生羞涩而又开心的给大姨妈取各种外号的时候,我只能假装害怕地问一些害羞的问题,其实内心是着急的,着急没有在生理层面上长大,着急在她们传纸条问带没带姨妈巾的时候我连带姨妈巾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真的和大姨妈相见的时候,我没有害怕,没有迷茫,有的是相见恨晚的喜悦。我压抑住内心的小兴奋,和妈妈打了个电话,小声的对着电话说“妈妈我那个来了”“哎呀就是那个呀”。然后听妈妈絮絮叨叨地叮嘱我要注意这个注意那个,不要吃辣的,不要喝凉的。
打完电话后我去学校对面的超市买姨妈巾,其实什么也不懂却还是假装很老练的挑了挑,边回忆看电视时广告里提到的牌子。结账的时候挑了一个最黑的塑料袋,从超市回寝室的路上超级紧张,生怕遇到认识的男孩子问我买了什么,脑补了无数种回答,“随便买了点东西”“没买啥”,“哎呀就是买了点东西嘛”,当然谁也没遇到。
我以为这是一个里程碑,我以为我就会变得和班里那个姑娘一样说话很温柔,弱柳扶风,姣花照月,我以为我就会长成大姑娘了。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我长胖了。我还是咋咋呼呼的,还是上课一笑全班都能听见,还是被班主任说像小孩子一样爱哭。只是每个月多了一道程序,我还把妈妈的叮嘱抛之脑后,仗着大姨妈来了什么反应都没有,照常吃辣的喝冰的,满校园的跑。
所以不听妈妈的话是不对的,高一不仅是学业进入了新阶段,也让我的大姨妈进入痛的无法呼吸的新时代。高中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教室,所以通常是上课上着上着我的脸色就开始变了,然后就变成了肚子疼的标准姿势,手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时不时还会抬起头来假装一切都好,我也不知道是想让别人发现还是不想让别人发现。
有一次被两个同学抬着胳膊送回了寝室,寝室十点才会来电,大家都在晚自习的时候我躺在黑黑的寝室看着什么也看不清的黑夜,我很害怕,又很焦虑,害怕黑夜里会有什么莫名的东西跳出来,焦虑大家都在做题我却无所事事地看着看不见的床板,就像是一团漆黑的未来。我是个文科生,虽然在学校最好的班,成绩也还过得去,可是比起语文和英语我的数学差的一塌糊涂,偏偏老师们总说文科生数学不好是考不上什么好大学的,我对此深信不疑。现在回想起来我还能感受到那种害怕,比怕鬼的那种恐惧还要害怕,因为我知道世界上是没有鬼的,但是我不知道未来。我实在是太难受了,比肚子疼还难受,所以我摸黑走出了寝室,上了五楼。走进了有些窃窃私语的教室,前桌找我聊天,她说听妈妈说以后结婚生了孩子坐月子的时候好好养着,就能根治痛经。说完我俩都笑了,结婚生孩子和坐月子,离我们好远好远啊。那个时候的我还在进行一段尴尬的暗恋,还没发生就已经结束的那种。结婚生孩子和一个花季少女之间隔了大概月亮到地球那么远。
于是我的姨妈痛一直持续着,由此发生了一些讲起来有些心酸的事情,比如暑假一个人去叔叔家,路上差点晕过去,于是不得不坐在人来人往的街边缓神,比如大年初一在床上僵硬的躺了一天,屁股生疼,所有的新年活动都和我无缘,比如一个人做志愿回来,在公交车上痛的抓着扶杆冷汗直流,以至于被一个好心大妈让座。
大学的某个寒假,我在床上又躺了半天,半睡半醒,昏昏沉沉,痛的时候真的就是很痛啊,不管是不是一个月只痛一天就好了,是不是还好不是考试的时候,是不是真好痛的时候还有人在安慰你,痛就是痛,没人能感同身受,也没人能代替你痛。痛的时候会真切的感觉到我不是活在想象中的几个小时后,不是能活蹦乱跳的明天,而是当前的每一分每一秒,真是痛苦的领悟。不过心酸的故事总有温情的部分,比如妈妈给熬的红糖水,室友给温的热牛奶和w 的“别怕,我在”,所以虽然总是死去活来,但是也只是生理疼痛,仅此而已。
至于怎么会想写大姨妈史,大四开学前从不姨妈痛的室友罕见的也体验了一把姨妈痛,为了能赶上两小时后的火车,于是吃了止痛片来缓解疼痛,效果奇好。我死马当克拉玛依也在大姨妈痛之前吃了一粒,然后我就凤凰涅槃了,感动到我一遍又一遍的跟W叨叨我有多么感谢止痛片,一遍又一遍的跟舍友嘚瑟“你看得出来我今天来大姨妈吗”,在怀疑止痛片的副作用的时候,某壳网又传来一记神助攻告诉我不要怕,你可以放心涅槃。
想到也许以后都能这样轻松的度过姨妈期了,我是个肤浅的人,不相信什么多难兴邦,不喜欢感谢额外的挫折和痛苦,所以真的真的超级开心。和大姨妈认识这么多年,有这么多和痛有关的故事,摸摸头,以后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