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一天的写作时间,今天我聊个人,一个三十来岁还单身的普通男人,也是个颇受人尊敬的老好人。与他相识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亲热地称呼他一声“海哥”。他少年时患病,因病痛的折磨而日渐消瘦,强直性脊柱炎把他变成身形佝偻的矮个,但他仍旧努力地生活工作,不时呼朋唤友喝喝小酒,日子也算过得安乐。
说起海哥就必须从他年少时说起,01年的时候(33-18=15)海哥才15岁,也就是上初中的年纪,但海哥是出了名的刺头学生,在学校里“无恶不作”,学校方面自觉教不了这个孩子,就以劝退为由开除了他。15岁的海哥没了学上(当然在学校也没学到什么),就离家去找工作,不说海哥没有谋生的一技之长,就这年纪连些力气都没有,去干苦力都没人收他。
后来的事情发展已不太了解,只是听海哥亲口说,那时他认识了一个驾校教练,整天好烟给这教练供着。海哥机灵聪慧,在这位教练的指导下,不多时日就把车玩精了(那时候交管还没现在这么完善),教练已不再亲自教车,全由海哥给学员们授课。
现在在说起来,那时候农村的孩子没有接受过太多的教育,年纪轻轻就得肩负养家的重责,从来都过着苦日子,但他们就是不娇弱,他们能在夹缝中生活,家庭给不了多少温暖,社会对待这些渣滓也不友善,可就是这些人却能打下自己的一片“江山”,真是令人钦佩。当然事物得从两面看,他们最大的优点就是重情重义、敢打敢拼,最大的缺点却是没有原则,他们很难分辨是非曲直,由着自己的性子做事,因此年少时犯了许多错误,给自己留下了不少无法消退的伤痕。
后来的事还是不甚了解,他喝醉后从来都是从自己最“辉煌”的日子说起。03年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一辆面包车,做起了违规载客的生意,据说那时候他一月收入有三千块之多,就是少也有两千来块钱,没上过什么学的他,竟然成了村里的一号人物,毕竟这些务农的村民一年才挣个千把块钱。有钱就是爷,这自古以来的歪风邪气,让海哥成了人们口里的尕爷。
据他本人说,那时候是他三十几载岁月中最潇洒的时光,酒,随便喝,姑娘,身后跟着好几个,什么处,勾搭少妇,如家常便饭,“兄弟”一呼百应,似乎他走上了人生巅峰。我无法再言说他那年少岁月中的潇洒不羁,毕竟我也未曾亲眼见到,再编下去就显得虚假。
后来不知怎的,他的腰身渐渐直不起来了,一种莫名的恐怖笼罩着他,而这恐怖日渐加深,他最终变成了一个身形佝偻的残疾人。疾病发展缓慢,他实在是感受不到身体某刻的巨变,同样也感受不到人生某一阶段的巨变。
我本来以为了解这个男人,到如今才发现,我是一点都不了解他的,我一直想写关于他的事,但当真的写起来,我才意识到这个男人于我来说如此陌生。
我跳着叫着,在你耳边形容夜空中的烟火如何绚丽,你看不到,看着如疯子般的我给予嘲笑。海哥啊,海哥,你当年是何等的威风?你被疾病折磨时有多么的绝望?当簇拥在你身旁的兄弟,追逐你脚步的姑娘,都离你而去,你又是怎么的悲伤?这一切一切我都不知道,我还妄想写什么呢?
某个夏夜的晚上,我看到海哥拄着杖,在灯光暗淡的街上缓缓走着,他站不太稳也走不太快,我难以想象这身影来自于一个30出头的壮年,我看这背影浸透着凄凉。海哥停在一家ktv门前,拨打了一通电话,我猜他一定是联系自己最要好的哥们。ktv的楼梯狭窄而陡峭,海哥重心前倾,一步步挪了上去,我胆战心惊怕他会仰面滚落,可看到海哥顺利登顶,还是欣喜不已。
偌大的包间里,海哥一个人坐着,他叼着烟为自己到了杯酒,邻间的歌声穿透墙壁,声微但却清晰可闻,海哥跟着和唱“我不做大哥好多年,我只想好好爱一回,时光不能倒退,人生不能后悔,爱你在明天”,明天多么沉重,怕你负担不起。于是就在今夜,就在今夜醉的一塌糊涂,看不见天明的日升,看不到午后的日落,就活在下一个黑夜。
下一支烟燃尽,这地方也只来了2个人,一个是东西,一个是国源,三人喝酒抽烟。我看他们身处嘈杂热烈的ktv时,显得洒脱欢愉,可如今再回想起来,却看到三个彷徨的灵魂拥有同样的寂寞。“我今天还能叫过来的就你们这两个兄弟了,我以前好的时候……现在D都躲着我,都不认识我。”海哥说着再也控制不住眼泪,不要流泪,人生得一知己足以,你不能要求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