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娘家我都喜欢坐在车窗边戴上耳机,把头转向窗外,一边看熟悉的田野天空,一边一首一首地听那些老歌。这条102国道已经修筑三十多年了,柏油路面坑坑洼洼又不够宽阔。路两边栽满了柳树,夏季整条路绿茵如盖,秋季还会有成片的格桑花。格桑花在我们这俗称八瓣梅,草本植物,花颈纤细高挑,叶子细碎如针,花朵也是五颜六色的没个准头。这花不用特意播种,秋季种子自己落在土里,来年就会冒出更多的嫩芽,省心的很。
路两侧是田野和间隔不远的一个个小村庄。夏季田野是一望无际的绿色,广袤深沉的那种绿,让人心生敬仰的那种绿。风一来,望不到边的植物随着风向来回摆动,真像海洋一样。如果偶遇瓜田,醉人的香味就会飘进车窗,引出你的馋虫。如果是一片土豆,老远紫色的土豆花就会映入眼睛让你移不开视线。路边也可能有小摊贩,一杆秤一小堆甜瓜或李子。草帽下的脸皱纹深邃眼神沧桑,和我的爹妈一样。
如果是秋季,车窗外的田野无疑是金黄色的。玉米杆枯黄干燥,成熟的棒子耷拉着头,夏季美丽的红头发变成萎蔫的棕褐色。胖胖地谷穗压弯了秸秆,好像风一吹就会折断。近两年也见过几片消失很久的高粱地,火红一片,像一把把小火炬。
庄稼总是让我觉得亲切,黑土地里的孩子,喝苞米碴子粥吃高粱米饭长大,骨子里的农民意识一辈子都在。爱土地,爱植物,爱花草,也爱锄头镰刀。
冬季公路两边只有白茫茫的雪和光秃秃的树。如果是黄昏,成群的白嘴乌鸦在雪地里觅食,叫声嘶哑悲伤。远远的杨树上能发现它们的窝,小小的一个圆形黑影,那一定是杂七杂八的树枝树叶筑成的。
这条路一年不知要走多少次,路这头是我,路那边是我的爹娘。每次回去,和娘坐在炕头说话,家长里短前尘往事的叨叨,时光好像回转到小时候,自己还是那个黑不溜秋不知好歹的丑丫头,而娘,还是那个能背着一捆甜菜叶子仍然健步如飞的壮年女子。
时光在我的一次次探望里偷偷溜走了,每次回去她都老一点,而不知不觉里,连我都生出白头发来了。
时间都去哪了?去哪了?
每次我返程她都要执意送我到村口的公路边,顺着村后的那条路穿过整个村子。夏季我打着伞,她戴着破旧大草帽,路面被太阳晒得滚烫,我不断地说回去吧别送了挺热的,她不断地说不要紧走吧走吧。一边走一边嘱咐一些所有妈妈都要嘱咐给孩子的话: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早点关店门,天凉了就早点加衣服。。。。。
公路边我们站在一株柳树下乘凉,远远地公车来了,她会率先拿起给我塞满青菜的兜子,催我:赶紧的车来了。每次坐稳后我都会回头看,她总是站在那里目送我,目光里有那么多挂念不舍。我也看着她,直到她变成小黑点。
那条通往故乡的路,是父母手里的一根线,一头牵着长大飞走的儿女,我们像风筝一样飘在外面的世界里,他们要用力拉啊拉,我们才肯时不时的顺着线回去看看!手掌痛了,割出了长长的口子,还是舍不得放手,就这样牵一辈子,直到再也牵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