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大诸侯的战略方向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对季立等情报人员而言不变的是依旧永远忙不完的工作。这日,完成一项任务之后,季立又来到杭州城西那个老居民区,在一个小巷子中驻马而立,远远地看着前方二楼的那扇窗户。窗户紧闭着,看起来现在梅晶外出了。
隐约间,季立仿佛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他每天都会过目很多情报和文件,其中有一条看似普通的消息对他来说很重要,……是什么呢?
突然,他啊呀地叫了一声,夹紧马匹,向前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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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城北三十里处是一片树林,在这儿城市的繁华已被距离滤得干干净净,只有一条空旷的道路穿过宁静的绿荫。
一位老者柱着根拐杖慢慢地走了过来。他满面风霜,衣衫陈旧,一条腿还有一些跛,背着一个行囊,似乎是要远行。
一个姑娘站在道路中间。
老者走到离姑娘还有约三丈距离时,姑娘慢慢抽出长剑,指向老者。
“齐三语,我要杀了你!”姑娘喊道。
齐三语似乎并不畏惧,依然跛着前行,走到离姑娘的剑锋只有约莫三寸远时才停下。
“想杀我的人有很多,”齐三语道,声音苍老悲凉,“敢问姑娘是哪一位?”
“梅晶!”姑娘道。
“噢,我记得你,”齐三语眯着眼睛看了看梅晶,叹道,“你是江宁梅庄的三小姐,你都长这么大了!”
“亏你还记得,这些年你过得安心吗?”梅晶怒喝道。
齐三语摇了摇头,道:“说实话,我这一生最对不住的就是你们。我是该死,你动手吧!”说罢,他整理了一下衣衫,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不要!”一个声音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只片刻工夫,来者就到了两人身旁,这人正是季立,他两天前整理文件时无意中看见齐三语将在今日出狱的消息,一时忘却,直到刚才在梅晶楼下才突然想起。齐三语已失去一切,在杭州也早没有亲友,出狱后十有八九会回老家扬州,而这条路则是回扬州的必经之路。
季立跳下马,站在梅晶旁边,对梅晶道:“不要这样,他已经受到惩罚了!”
“你为什么要帮他说话?”梅晶怒道。
“梅晶姑娘,你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想报仇,但你看看他,”季立道,“他已经失去了一切,现在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杀了他,你真的就能安心了吗?”
“我发过誓,我和他不共戴天!”梅晶道。
“老天会收了他的,”季立道,“放下吧,我们一起走,远离这一切。”
“有些事,不知你们是否知道。”齐三语突然道。
“什么事?”梅晶道。
“我是欺骗了梅恩婆婆,假意提出合纵计,不过,当时我也是中了东黎的连横计啊!”齐三语道,“我们两家的恩怨,自始至终,幕后的操纵者其实都是东黎,最后的赢家也是东黎。”
“那又怎样?”梅晶道,“我会先杀了你,再去杀东黎那帮贼人!”
“这些年天下狼烟四起,王朝变幻,个中血泪悲欢数不胜数,我们自以为是弄潮儿,自以为能控制一切,其实,我们都不过是被大浪卷着前行的泥沙罢了。”齐三语道,“繁华旧事,皆如过眼云烟,我早已不再留恋,不过梅家三小姐,你还年轻,切不可一辈子生活在仇恨中啊!”
“他说得对,”季立道,“还记得梅恩婆婆最后的话吗?她叫你‘不要报仇,好好活下去’!”
“我不,我要杀了他!”梅晶道,剑锋又向前推进了几寸。
“能死在三小姐剑下,老夫非常欣慰。”齐三语道,“如果我的死能化解三小姐心中的怨气,到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恳请三小姐听我一句,仇恨就到我为止吧,杀了我,埋葬仇恨,开始新的生活!”说罢,老者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微风拂过树林,拨弄出沙沙的微响。老者满面沧桑,却一脸平静,季立驻立一旁,正轻轻地摇着头,梅晶则怒目圆睁,随时准备痛下杀手。她的剑尖已经贴在了老者脖子上,只需往前一送,就可以完成这些年来的夙愿,她是专业刺客,这些年来杀人无数,只需把剑往前一送,这很容易!
但是,她真的要这样做吗?她虽然杀人无数,但杀的都是武林高手或罪有应得之辈。不杀弱者,这是她习武之初梅恩婆婆给她的告诫,江宁梅氏一门忠义,从不作恶,眼前这人已是风烛残年,杀了他,真的就能报仇雪恨了吗?
梅晶的剑颤抖起来,突然,她大叫一声,丢下长剑,夺过季立的马,向前方奔去。
“嗨!”季立大喊了一声,但梅晶没有丝毫减速的迹象。季立捡起梅晶的长剑,施展轻功,向伊人远去的方向追去,只留下齐三语站在道路中间,慢慢睁开混浊的眼睛,独自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