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酸汤面

从早上起床到现在,她总感觉心慌慌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劲,从卧室转到客厅,又从客厅走到卧室。儿媳妇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四岁的小孙子在看动画片,退休后的日子真无聊啊,这是她对这两个月生活的深切感受。闲着没事,又抓起手机,刷朋友圈,刷抖音,没一会儿,她就觉得头昏眼花,眼睛疼的受不了,算了,不玩了,还是准备做饭吧!提起做饭,她就想吃一碗酸汤面,把面稍微和硬一点,然后擀开,再用刀切得细细的,调汁的时候,多放点自家做的柿子醋,少放点油泼的辣子,对,辣子要少放,她以前是不吃辣子的,尤其是吃面条的时侯,一丁点辣子都会使她咳嗽不停,泪水长流。然后……,想到这,口水都流出来了,人也精神了不少。

来到客厅,征询儿媳妇的意见:“咱今吃啥饭呀?我给咱买菜去。”儿媳妇把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挪移到了她的脸上,说:“妈,不用买菜了,昨晚我们逛超市的时候把菜都买了,你儿说今天吃火锅。”“哦,那就好。”说着,她穿上外套,准备出去转转。

下了楼,来到小区的小广场,零星的几个老人在锻炼。她一个人转悠了会儿,觉得无趣,忽然间又想起了酸汤面,恐怕是上了年龄,味觉退化的缘故吧,最近就想吃味重的东西,加之这几天,吃米饭,吃菜馍,孩子们爱吃火锅、沙锅,可她感觉吃的不滋润,就没有面食吃得让人熨切、舒服,尤其是她的拿手饭—酸汤面,又是酸汤面,今好像和她杠上了,但她又不想扫了孩子们的兴。于是,她给儿媳妇儿打电话说,她回老家去了,让他们吃饭不要等她。

本打算让老公陪她一块儿回去,他早上出门不知逛到哪去了,打电话叫吧,又怕人家不愿意,嘟嚷两句,影响她的心情,算了算了,还是自己一个人回去安宁。

返回身骑上自己的小电动,启程回老家。实际上,老家虽在农村,离县城也不远,骑车十来分钟就到了。她在退休之前,一直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临近年关,她也想回去看看老人,看他们还需要买什么。

公公人好,宽厚仁慈,待人和善,是她敬重的一个人。婆婆可就不那么友好了,婆婆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听说家里开着染坊,还有门面房做着生意,有钱,因此眼头高,比较挑剔,当初就没有看上她,嫌她长的不好看又是个临时工,人家儿子吃商品粮,有正式工作,而且人长得高大白净,想起老公,不由得想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来,“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自己当初被这“草莽”迷恋得神魂颠倒,想到这儿,她“朴嗞”笑出了声,她和他初次见面仿佛就在昨天,一眨眼,孙子都有了,时间过得真快。

勉强结了婚,第二年儿子出生,她的灾难也来临了。她的“草莽”在现代就叫“妈宝男”,从小娇生惯养,什么活也不干,只把自己收拾得冠冕堂皇,在人前风光无限,她在家里带孩子,洗衣做饭,还要受到婆婆的百般刁难,婆婆叫她不要上班了,说挣不了几个钱还不按时发,干脆回家看娃,而她当时固执地坚持上班,哪怕把工资全部花在家里她也愿意,好在婆婆帮她带了孩子,这一点让她直到现在都感恩不尽。

那时候年青气盛,一有矛盾就干仗,一干仗婆婆就怼她儿子:“当初我就不愿意她,说你又不听,现在看看,成天嚷嚷着,叫人不得安宁,能过就过,过不成离婚。”每次听到这话的时候,她都气愤的不行,但是为了孩子,她只得忍气吞声,再多的苦水往肚子里流。

儿子四岁那年,记得是夏天,他们又因鸡毛蒜皮的事吵了起来,最后还动了手,婆婆不阻止她儿子,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她一怒之下,向单位请了假,投奔浙江姨妈家去了,她走之后,婆婆既要照顾孙子,又要洗衣做饭,加上孩子小,离开了妈妈,整日哭闹,娘们两个一商量,只得远赴浙江,把她接了回来。

由于她勤奋好学,业务能力强,考试成绩优异,转成正式工,拿着稳定的工资,不久,老公单位效益不好,下岗了,她成了全家主要的经济来源,婆婆再也强势不起来了,对她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拐弯。后来,老公做了几回生意,都以失败告终,最后干脆什么也不干。她省吃俭用,在县城给儿子买了房,又把公婆住的房翻修一新,自此,婆婆再也没有为难她,还夸她灵醒能干,当然是在她背后对别人夸的。

听到门外电动车的响声,婆婆忙迎了出来,自己儿子竟没回来,儿媳妇一个人回来了,赶紧把她让到屋里,嘘寒问暖,问问一家大小的情况。

听婆婆说要擀面吃,她赶紧和面,婆婆弄菜,婆媳两个又说又笑,不计前嫌,说话间,她把面擀好了,婆婆说:“你给咱切成旗花面,下到锅里多煮一会。”她说好,她知道老人牙口不好,面要煮软一些,看着婆婆和公公吃的香的,她心里很高兴,虽然没吃上又细又长的她心心念念的酸汤面。

辞别了公婆,她又去看望母亲,一进门,弟媳说,姐你来得正好,吃饭了,她一看是米饭,连说不吃不吃,一直说话到天快黑了,母亲催促她赶紧回去。

回到县城,路灯已亮起,她忽然发现路对面有个熟悉的身影,她喊了声“阿丽”,阿丽躲着来往车辆跑了过来,上前一个熊抱,阿丽和她是同一个办公室的“室友”,她俩无话不谈,情同手足,阿丽比她早退休一年。“好长时间没见,想死我了”“想死人了,有好多好多话要说呢。”而后,她非拽着阿丽吃饭不可。

“吃什么呀?”“我吃酸汤面,你随意。”“咋想起来吃酸汤面了?”“都想一天了,还没吃到嘴里呢!”

她真的要了碗酸汤面,虽然味道不十分满意,但心里很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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