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恋童癖”,“性侵犯”,“猥亵”等字眼出现在手机屏幕时,树诉总要去关注一下,多看几眼。今天,她又看到一篇关于儿童性侵的报道,她觉得最近这段时间类似的报道好像多了起来,她感到庆幸,却又感觉悲凉,庆幸的是关注的人多了,悲凉的是那些受到伤害的孩子。
放下手机,看看身边熟睡的女儿,她又开始担心了起来。闭上眼睛,她仿佛又看到那个黑陀螺在那片黑深林中转啊转,永不停息。那个小女孩,还在不停的抽打着那个陀螺,它就一直旋转着,时间点仿佛又被它拉了回去……
树诉出生在农村,她是跟着爷爷奶奶,祖母长大的,她的父母在她三岁多就外出务工了,隔几年才回来一次,过完春节又离开,她算是很早的留守儿童吧。她生活在一个小山村,村里的人很少,很多人都外出务工了,但留在家里的老人还是会继续耕种,务农,而树诉也需要去干农活的。周围没有和她年龄相近的孩子,都是比她大的哥哥。有一个小齐哥哥她比较熟悉,因为他们总一起去放牛。在农村,那个时候,每家都还需要牛来犁地,而她放学回家,或者村小学不上课时一早都会一个人去放牛,但是山上的一切还是一个孩子感到害怕,所以她跟着小齐哥哥一起去放牛,她家人也觉得是可行的,日子就这样漫不经心的过着。
她记不得是从何时开始,小齐哥哥总是会脱掉她的裤子,用手在她下面不停摸索,有时候还会沾点口水上去。慢慢的,他开始用他下半身的东西在她下面蹭。她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也不懂这是什么意思,记忆的模糊让她后来根本记不得他到底干了些什么。她还是照常和他去放牛,这些事她从未和谁说过,她以为这些都是正常的交流方式。直到有一次,她去那个哥哥家玩,他家放着电视,他对她又开始了那些动作,她从来没有反抗过什么,所以,理所当然的,她被他压在了床上,这时候他妈妈回来了,目睹了一切。他妈妈拿着东西追打他,骂他,她茫然地穿上裤子,看着他们在各个房间打骂,好像是自己的错,然后跑回来了家。那次之后,她好像知道了什么,她好像知道那是不好的行为,她不知道问谁,怎么问,怎么说。她只是开始讨厌那个哥哥,放牛的时候不再和他一起。后来,长大了,读初中了,慢慢离开那个地方,后来懵懵懂懂,她好像对那个行为明白了一点,就开始恨那个人,恨那个地方。
陀螺转啊转,到了高中,她和其他女生一样,渴望爱情,渴望被爱,她也出落得亭亭玉立了,也有追求的男生。初恋果然是苦涩的,所以并没有开花结果。第二段感情中,她还没学会爱人,那个男孩对她也很好,但不可避免的她和他发生了关系,她是不愿意的,她不知道这算什么。后来他有了另一个人,算第三者吧,分手后,提起那件事,那个男孩气愤地说,“你可以去告我”,他知道她不会。后来听那个男孩说,那么对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她没那么爱他,所以他就想得到她一次,分手也就甘心了。这一次,也让她明白了很多,她想到了从前,想到自己的不堪,她开始讨厌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树诉就是那时候彻底明白性是什么,会带来什么,自己之前经历了什么,她觉得自卑,无助,她也开始怨恨父母,为什么要丢下她,为什么没人告诉她这些。
树诉读大学了,遇到追求她的,就算是喜欢,也是害怕的,怕自己配不上。她还是遇到了那个让她心动的人,还是爱了。多年后,在他的陪伴下,慢慢不自卑了,他们也算是修成正果了,但有些事,她永远无法启齿。
工作后,树诉陪妈妈回了一次老家过年,去看外公外婆。她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大舅和幺舅,当然还有小姨。她从小就不喜欢到外公外婆家玩,不喜欢大舅,不知道为什么,她以为是因为他看着严厉,但这次好像有了答案。春节回去,看到亲人不免要寒暄,对于很久不见的总是要热情一些,大舅看到树诉,就感觉拉过她的手,说都这么大了,期间还用另一只手覆在她手背上来回摸了两下,她觉得不舒服,把手抽了回来,但也觉得自己多想了。第二天,大舅请到他们家去住宿,外面等公交车,也是聊着天,突然他用手拍了树诉的屁股,她树诉觉得好恶心,谁家异性长辈是这样的?她又不好发作,那么多家人在,只有自己忍着,她很想说自己不想去了,可是开不了口。她以为样就算完了,谁知道到他们家,她弯腰换鞋子的时候,那只手又用力的在她的臀部拍一次,很疼,周围的人好像都没看见,她很恼火,却又无处发作。晚上,她还是只能陪母亲住在那个家里,睡觉时,她越想越委屈,便告诉了她母亲。她母亲惊讶的同时,却也什么都做不了,她本指望母亲帮她,可是母亲却说那是她哥哥她能怎么办?她觉得更是伤心,树诉哭了,她边哭边打电话给小姨,电话接通后是她妈妈转达的,希望小姨能帮她,希望小姨有办法制止大舅的行为,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小姨反过来还说是树诉想太多了,这一切让她绝望了。她不知道找谁,她想到了最疼她的小舅舅,她不甘心,打电话过去,却没人接听,后来找到舅妈,树诉母亲大概说了一下情况,也没联系上小舅舅……树诉彻夜难眠,第二天一早就拉着母亲离开了那里,后来听小舅舅说他们集体教育了大舅,以后他会注意自己的言行。但树诉已经死心了,她恨透了大舅,也很怨小姨。她至少明白只有小舅舅最疼自己吧,但又能怎样呢。几年后,这个最疼她的小舅舅却因病离开了人世。树诉很伤心,她曾想过,死的为什么不是那个人,为什么是最疼爱自己的小舅舅呢。
这一切,都化作一个黑陀螺在树诉心中不停的转着,她想忘记,却又不可能忘记。仿佛间还能听见心中那个小女孩对她说,“你不配,你不配拥有现在的幸福,你好脏啊……你不配……”。
树诉睁开眼,她看着熟睡的女儿,眼角仍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