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予晝寢。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杇也,於予與何誅。」子曰:「始吾於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於予與改是。」
《论语集注》
朽,許久反。杇,音汙。與,平聲,下同。○晝寢,謂當晝而寐。朽,腐也。雕,刻畫也。杇,鏝也。言其志氣昏惰,教無所施也。與,語辭。誅,責也。言不足責,乃所以深責之。
行,去聲。○宰予能言而行不逮,故孔子自言於予之事而改此失,亦以重警之也。胡氏曰:「『子曰』疑衍文,不然,則非一日之言也。」○范氏曰:「君子之於學,惟日孜孜,斃而後已,惟恐其不及也。宰予晝寢,自棄孰甚焉,故夫子責之。」胡氏曰:「宰予不能以志帥氣,居然而倦。是宴安之氣勝,儆戒之志惰也。古之聖賢未嘗不以懈惰荒寧為懼,勤勵不息自強,此孔子所以深責宰予也。聽言觀行,聖人不待是而後能,亦非緣此而盡疑學者。特因此立教,以警群弟子,使謹於言而敏於行耳。」
《论语新解》
宰予:宰我名。《论语》记诸弟子,倒不直书名,此处当作宰我始合。或曰:宰我得罪于孔子,故书名以贬之,然如此则是记者之辞,未必孔子当时有此意。按:本章似尚有可疑,说在下。
昼寝:此二字有数说。一谓当昼而眠,孔子责其志气昏惰。一谓寝者寝室,入夜始居,宰我昼居寝,故责之。一谓昼(書)当作画(置),宰我画其寝室,加以藻绘。一谓画是划义,寝是息义。宰我自划时间精力,贪图休息。今按:依第二解,当作昼居寝,不得云昼寝。依第四解,增字太多。第三解只责其不画便是,何来有“于予与何诛”之语。仍当从第一解。日昼,非晏起。日寝,亦非假寐。《韩诗外传》卫灵公昼寝而定,志气益衰。宋玉《高堂赋》楚王昼寝于高堂之台。知昼寝在古人不作佳事看。
朽木不可雕:朽木,腐烂之木,不能再加以雕刻。
粪土之墙不可杇:粪土,犹秽土也。杇,饰墙之泥刀。秽土之墙不可复饰。
于予与何诛:诛,责也。谓对宰我不必再责,犹言宰我不可再教诲。
子曰:或说此子曰二字当误复。或说此下语更端,故又以子曰起之。
于予与改是:是字,指上文听其言而信其行,孔子谓因于宰我而改变此态度。
按:宰我预于孔门之四科,与子贡齐称,亦孔门高第弟子。此章孔子责之已甚,甚为可疑。或因宰我负大志,居常好大言,而志大行疏,孔子故作严辞以戒。他日,宰我仕于齐,助齐君,排田氏,终为田氏所杀。然此非宰我之过。窃疑《齐论》除多问王知道两篇外,其二十篇中章句,亦颇多于《鲁论》,自张禹始合而一之。或此章仅见于《齐论》,或《齐论》此章语句不同于《鲁论》,而张禹依而采之,而宰我在田齐诸儒口碑中,则正如魏之何晏,唐之王叔文,则此章云云,或非当时实录。姑识所疑,然亦无可参定矣。
宰我白日睡眠,先生说:“烂木不能再雕刻,肮脏的土墙不能再粉饰,我对宰予,还能有何责备吁!”先生又说:“以前我对人,听了他说话,便信他的行为了。现在我对人,听了他说话,再得看他的行为。这一态度,我是因对宰予而改变的。”
《论语注疏》
孔曰:“宰予,弟子宰我。”
包曰:“朽,腐也。雕,雕琢刻画。”
王曰:“圬,镘也。此二者以喻虽施功犹不成。”
孔曰:“诛,责也。今我当何责於女乎?深责之。”
孔曰:“改是,听言信行,更察言观行,发於宰我之昼寝。”
[疏]“宰予”至“汝是”。
正义曰:此章勉人学也。“宰予昼寝”者,弟子宰我昼日寝寐也。“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者,此孔子责宰我之辞也。朽,腐也。雕,雕琢刻画也。圬,镘也。言腐烂之木,不可雕琢刻画以成器物;粪土之墙,易为垝坏,不可圬镘涂塓以成华美。此二者,以喻人之学道,当轻尺璧而重寸阴。今乃废惰昼寝,虽欲施功教之,亦终无成也。“於予与何诛”者,诛,责也;与,语辞。言於宰我何足责乎?谓不足可责,乃是责之深也。然宰我处四科,而孔子深责者,托之以设教,卑宰我非实惰学之人也。“子曰:始吾於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於予与改是”者,与亦语辞。以宰予尝谓夫子言已勤学,今乃昼寝,是言与行违,故孔子责之曰:“始前吾於人也,听其所言即信其行,以为人皆言行相副。今後吾於人也,虽听其言,更观其行,待其相副,然後信之。因发於宰予昼寝,言行相违,改是听言信行,更察言观行也。”
○注“包曰:宰予,弟子宰我”。
正义曰:案《史记·弟子传》云:“宰予字子我。”郑玄曰:“鲁人也。”
○注“王曰:圬,镘也”。
正义曰:《释宫》云:“镘谓之圬。”郭璞云:“泥涂也。”李巡曰:“涂一名朽。涂土之作具也。”然则圬是涂之所用,因谓泥涂为圬。
孔德
于2019年5月4日
若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