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将心事付瑶琴

秋意悄浓,我见山上的松几乎将其一树愈发深稠的绿淌下来。白日瞧得天上被撕成絮的薄薄的云松垮地挂着,遮不住秋日更毒辣的日头,教其被盘虬折岔的松枝划成斑驳的影。午时金乌真应了此名,赤金烈芒直刺向地面,稍抬眼欲远望,或只收得一目炫惑的白,周遭诸景仅余下个轮廓来。至人定时分,金乌褪了锋芒,敛上绛色醉意隐于山间。我入室寻壶新酿的酒于庭前坐定,捉来一缕醉,闲闲倾入壶中,执之轻晃数下,闻得已然掺了醉意的酒酿于壶中撞出闷闷的响。又取一盏,朝其中斟了满杯举至唇边一饮而尽,不去管滑落嘴角的酒滴,待此醇香蔓至肺腑方拭去残酒,只道是饮下落日,酣畅非常。

佳酿入喉,自是略略灼热,恰见弯月携凉意现于渐暗天幕,驱散白日存余的炎气。暖意游于周身,便觉此夜实在适然,假欣悦之意复入屋内取琴而出,置琴于面前小案,指尖不经意拂弦,乐声若山涧奔泻,又比之多几分愈长愈远的余音来。忆及上次抚琴,距今已过数日,许是楼中事务繁杂,象牙色的瑶琴竟是蒙了层极薄的尘,银亮的弦拢起其泽,渊穆地悬着。我伸手覆于弦上,掌心嗡颤之感持续片刻便归于平静,极缓地将卧伏于弦上的尘抚去,银弦复明。便伸指于宫至少商间运扫数下,琴音清越远扬而略无杂音,并未因数日的搁置而糅乱它一身傲骨。

读琴之清傲,顿有悦然之感蔓于五内,不禁笑而歌曰:“快哉!”

阖目随心而奏,并未一板一眼依所阅过的诸多琴谱弹拨,只聆得一耳空谷秋风卷携一汪秋月嘈嘈私语,我以泠泠琴声与之对答,无言之交皆被旁侧小炉添入壶中,同清醇的酒一起被煮得滚沸。

忽瞧见只蝉落至琴上,许是还未从白日仍盛的热烫中醒来,便猝然闯入骤凉的夜色中,浓翠葳蕤的草木上热气四散,它被驱着振翅,暂落于此处稍歇。

我奏琴的力度略略小了些许,便见其微小的身躯栖在弦上,或因振动的弦,或因偶过的风,浅薄的翅微不可察地翕动着。我未再管它,复阖眼奏着,只知再张目时,那弱蝉匿了踪迹。

奏毕,复使掌于弦上轻压,待琴弦止,方携弧往杯中斟酒,澄澈浆液击杯壁,碎出一杯星辉,我将之饮下,似是吞饮一方山河。

思忖欲将欣悦付瑶琴,想来则必应有小炉温美酒相伴方可尽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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