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半,一大波各分公司车队司机如潮水般出现,吵、闹、吸烟、报团、凑堆——戴口罩?开什么玩笑,那是不可能的,不戴不给办手续?好吧,大家来吵个架,二个窗口,伸进四五个脑袋,五张嘴呜里哇啦,嗓门贼大,唾沫横飞,要不是地方不够大,估计还会指手画脚。
我旁边的牛姐,五十多了,一直在要求:“排队,保持距离,带上口罩!”嗓子都喊哑了。可是没什么用啊!气得她都表情失控了!她回头和我说:“天哪,这么多天,我第一次出了一身汗,太紧张了,他们真的不怕死吗?真一点防控意识都没有吗?”
对面的嘉琪,对着窗口河东狮吼了一阵,毫无改观,气呼呼地站起来拿着喇叭到窗口外边维持秩序去了。一会气鼓鼓的回来:“太没素质了!”好吧,实话实说,我连她拿大喇叭喊的声音都丝毫听不到——实在是太吵了!
对面的强哥,也是急得直拍窗口,让司机师傅后退一点,一个一个来,没用啊!争先恐后,挤个不停。
牛姐说她衣服都湿透了,强哥满头大汗,嘉琪也是累的够呛——三个人转头看着我:“你不着急?你不生气?”
好吧,我真不着急,也不生气,因为没用!
人再挤,我也是一个一个来;再闹腾,我也不搭理,因为他们听不见也听不进去的,唯一的解决办法——速度快,再快更快——办完,他不就走了吗?你让他留他也不会停留。我就强迫自己练速度,想方设法提高工作效率——然后,注意力转移了,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只专注眼前的事就可以了——好像进入了某种境界?
我看过太多不讲道理的人,一个人的时候还好,一帮人你就别试图讲道理了——一人成虫,三人成虎。这个时候,我不会试图做什么,只有釜底抽薪,只有找到致命和关键的地方,才能解决问题。
曾经,我第一次感觉到害怕,是刚上班没多久,我半截接手一个班,人还没认全,一个孩子就周末后一天没来上课。那时手机还没有,我一次次打电话给他家里,一个耳背的奶奶,一口方言,打岔打得办公室一片笑声。
第二天,我还在打,还是那个让人啼笑皆非的老奶奶接电话,我嘶吼着让她听见了一句话——终于,一个听的见听得懂的人接了电话——然后,第三天早上,迎接我的,就是二十多个中年妇女和男人,在学校门口堵住了我,团团围住了我——问我要孩子!要是找不到孩子,不让我好过!
学校保安被挡在圈外,学校领导打电话报警,警察来了,人还是不散。所以,保安警察学校领导同事,都在圈外站着,窃窃私语。我站在人圈之中,特别安静。因为我知道,吵架,我压根不是个;说话大声,我也盖不过这些村里人;武力,好吧,就我这身板,分分钟被撂倒——所以,我就站着,一声不吭,安安静静。其实,我也害怕,怕他们动手,可是我也明白,反抗我没有丝毫胜算。
那是我二十岁的人生中真正第一次面对围攻,我练过武术,练过散打,可是在实力和人数巨大差距之下,这些都没用。能帮我的只有我的冷静。
在他们吵吵嚷嚷累了的时候,我冷静的对孩子母亲说:“我配合你们找孩子,我也想赶紧找到他,我也很担心孩子。”我告诉她,在这耽误时间不如赶紧去找孩子,还是把人都散出去找到孩子最重要。我一直都在,什么时候找我都可以,不急在这一时。
好吧,我救了我自己,他们大概也看围着我没什么用,放了几句狠话,就散了。
那几天,我一直觉得很心寒,关键时候,谁能帮助你?还是要靠自己,这是我又一次在事实面前明白这个赤裸裸的道理。
后来,在我不懈努力下,我还真找到了他,可是他不肯回家不肯回学校不肯和家里联系,只是一直向我道歉,说连累了我。然后,我拉也拉不住,追也没追上。打电话告诉他父母他出现的位置,然后就没见过这孩子和他的父母了。
后来,班里的他同村的学生夸我胆大,我才知那孩子因为和人冲突,头脑一热,拿刀捅了人,然后就逃了。我找到了他,他父母找到他,公安也找到了他。我真没觉得那孩子罪大恶极,也没觉得他对我有丝毫敌意。也许,是我对他的善意和他心底的善良,让我全身而退。
所以,别说我性子凉薄,很多时候,我都是懒得争辩,懒得动嘴。动手,更是只有一次,还是为了保护别人。我对很多事情,看得特别淡,我尽心尽力了,问心无愧就好,其他的愤怒抱怨牢骚,其实都没用,还是省省吧。
是的,我是一个懒人,无用的事,还是省省吧,只做能解决问题的行为,这是我的乌龟养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