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处厚入相,厚待之。宝历二年六月,敬宗降诞日,御三殿,特诏兵部侍郎丁公著、太常少卿陆旦与繁等三人抗浮图道士讲论。九月,除大理少卿,复加弘文馆学士。时谏官御史章疏相继,宰臣不得已,出为亳州刺史。州境尝有群贼,剽人庐舍,劫取货财,累政擒捕不获。繁潜设机谋,悉知贼之巢穴,出兵尽加诛斩。时议责繁以不先启闻廉使,涉于擅兴之罪,朝廷遣监察御史舒元舆按问。元舆素与繁有隙,复以初官,锐于生事,乃尽反其狱辞,以为繁滥杀无辜,状奏,敕于京兆府赐死,时人冤之。其后元舆被祸,人以为有报应焉。
—旧唐书 刘昫韩愈 卷一百二十八 列传第七十八
史书中常常记载某人作孽之后,自己也见仇家作祟,或者像这个舒元舆一样,遭报应,刚开始我以为这是古代写史由于当时环境限制而产生的一种迷信心理,比如干宝就在他的《搜神记》里多次提到各种灵异事件,比如汉桓帝冯贵人:
“汉桓帝冯贵人病亡。灵帝时,有盗贼发冢,七十余年(据考证,应为30余年),颜色如故,但肉小冷。群贼共奸通之,至斗争相杀,然后事觉,后窦太后家被诛,欲以冯贵人配食。下邳陈公达议:‘以贵人虽是先帝所幸,尸体秽污,不宜配至尊。’乃以窦太后配食。”
二十四史里也多次提到一些术士因为能看云识天气,甚至呼风唤雨未卜先知,懂所谓的风角,看云而得到重用,更有一些仙风道骨者遁迹山林来无影去无踪,在山里的石头上留下自己的衣服,百来年后人们又看见他,百来年后的人居然还认识他的相貌,确定这个人就是他,等等。
举例说明:
《逍遥游》:"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含五谷,吸风
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齐物论》:"至人神矣,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沮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飘风震海
而不能惊。若然者,乘云气,骑日月,而游乎四海之外,死生无变于己。"
《大宗师》:"古之真人,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真人之息以瞳
,众人之息以喉。"
《天地篇》:"千岁厌世,去而上仙。乘彼白云,至于帝乡。三患奠至,身常无殃。"
还有比较出名的秦始皇拍徐福出海:
齐大徐市等上书,言海上有三神山,名曰蓬莱、方丈、瀛洲,仙人居之,请得斋戒与童男女求之。于是遣徐市发童男女数千人,大海求仙。—《史记·秦始皇本纪》
徐市即徐福。(史记·淮南王衡山王列传)说秦始皇对他“资之五谷种种百工而行。徐
福得平原广泽,止王,不来。”
后世传说徐福去了日本,成为了日本人的老祖宗,这是另外一个话题。
还有汉武帝刘彻(前40-前87在位)石乐志宠信李少君:
祠灶则致物,致物而丹砂可化为黄金,黄金成以为饮食器则益寿,益寿而海中蓬莱仙者可见,见之以封禅则不死,黄帝是也。臣尝游海上,见安期生,食巨枣,大如瓜。安期生仙者,通蓬莱中,合则见人,不合则隐。
其实想想这是不对的,古代的知识分子对于怪力乱神部分只相信《周易》一类的权威著作,对于这些巫蛊,符咒,起死回生,长生不老之术一向都斥为邪说,不屑谈论的,秦始皇焚书坑儒之后,留下来正统的玄学几乎没有(后来人们从道家哲学里衍生的道士,辟谷仙术也是一种末端支流),相关宝典也几乎都被焚烧殆尽,流传下来的只有周易,但是周易也没几个人能解,能解也没几个人能用,唯一典型事件就是说周公“能事鬼神”,连周公这样的大圣贤都把“能事鬼神’当成一个本事,其他人恐怕会的不超过一二,至于后来,遑论其他,所以,我不觉得古代人都迷信,他们是知道这段源流历史的,特别是古代的知识分子,对于鬼神是听而不信,至少不会全信,只不过一些奇异事件没有相关科学作为解释基础,只能用这种鬼神邪说来作为解释,暂时得到一种心灵上的慰藉和消除恐惧的作用。
那么,这里舒元舆被祸,大家都以为是遭了李繁的报应,其实也并非人人都相信报应之说,但这里居然在代表正统观念的史书里明确写了出来,是为什么呢?
史书讲究惩恶扬善,这里担负着文以载道的责任。
虽然是不是真的有报应这回事,大家都说不准,但通过这件事,用报应来解释,表明人心向背,这却是很必要的。
--22 A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