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凶手,我是凶手……,还要我说几次,你们怎么就是不明白呢?他似乎已经对这个反复的审问弄得十分不耐烦了。他的手狠狠的往桌上拍了两下,他的声音也愈发强烈了,额头上的汗珠正在一颗颗的从皮肤里渗透出来。
我用皮带勒死了他,我用的是厨房里可以轻易拿到的剁骨刀把他的尸体给剁碎的,之后我又把那些碎块放进了高压锅里炖,我喜欢听肉骨头在锅里沸腾的声音——噗噜噗噜,一个个的气泡从膨胀到炸裂的声音,这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他从激动中慢慢平静了下来,用讲故事的语气慢慢的向他们讲述着他的犯罪过程。讲到人肉骨头在锅里沸腾的时候,他的脸上甚至出现了十分享受的表情——伸出了满是舌苔的舌头沿着嘴巴不停的舔弄着嘴唇。
这家伙,真是够恶心变态的了!他都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为什么我们还得在这里反复审问啊!像他这种变态、人渣、社会毒瘤,就应该马上抓起来枪毙得了!一个年轻的警官在一旁发闹骚的说道。
你还是太年轻了,刚调任到这个岗位,你不明白我们在这个岗位必须遵守的准则,我们只负责搞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至于之后的事情并不归我们管。一位相对老道的警官勾住他的肩头平静的劝阻他说。
他的作案动机不明,一连串的疑问都摆在我们面前无法得知。而且你知道吗?这家伙为什么能把杀人经过说得这么详细且另人恶心吗?他是一个写悬疑小说的作家,他的脑子里多的就是这种恶心和罪恶的人设了,所以他说出这些就像是在写自己脑子里的故事一样。我们无从得知他的话是否是真实可信的。老道警官脸上突然挂满了沧桑的愁容。却还是把持着笑脸对眼前这个新手警官述说道。
所以,我们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我们可以去查他与死者的社会关系,也可以去查他的家庭关系,或是其他可以证明他就是凶手的证据呀!为什么非得在这里和他浪费时间呢!年轻警官仍旧激动着质问着眼前的老前辈,顺手点燃了一根香烟。
他忽的瞥见那个男人正向他吐露着舌头,口水一直往下悬浮着。气不打一处来,将手边刚点燃的烟,用力的向那男人的手掌烫去。
唉哟哟哟,唉哟哟哟。警察虐待人了……。男人一边呻吟一边用舌头舔着自己被烫伤的地方,脸上却还是露出着得意的笑容。
年轻的警官,感觉自己被挑衅了,正想再伸出手给他来上一拳,不料在手臂划过半空之时就被拦截下来了。
“你闹够了没有,这里是警察局,不是你行私刑的地方。”老道警官,用着近乎吼叫的声音把这些话说了出来,同时他也密切关注着他脸上的表情。
他直直的挣脱了他的手,不言一语的向门外冲了出去。审讯室的大门被他摔得惊出了一阵声响,在只有两人的审讯室里回荡。
现在,你可以老实交代了吧!再不老实交代的话,我的手段可不会像他那样,那么上得了台面。老道警官望着坐在眼前的这个男人,脸上竟露出来诡秘的笑容。
警官,其实我一直就觉得你是个聪明人,不像那个新来的那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他一边奉承着,一边把手放回了自己的口袋,脸上的表情也恢复成了正常的模样。
行了,马筠,你也不用拍我的马屁了,有什么要交代的就快点交代吧!他边说着边从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包烟,极其熟练的点燃了一根,放在嘴边猛吸了一口。
张警官,你能确保我和我家人的安全吗?我真的很害怕,我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想要干嘛,他就像是一个魔鬼一样,在我的生活里不停游荡。他几乎是用着极其恐惧的语气讲出的这些话,他的眼神在讲到那个神秘的魔鬼时不停的闪烁着不安的信号。
张涛,用手支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说:“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我会尽我的能力保护你家人的安全的,至于你,呆在警局里,总不会有危险的。”他的表情慢慢开始从放松回归到了凝重。
张警官,你们也查清了我的身份,我就是一个写小说的作家,而且还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作家。虽说这些年,我一直在尽力的推销着我的书,但是收到效果却是微乎其微的。这些年,我一直靠着父母和妻子的帮助,才能坚持写到现在,不然我真的会坚持不下去,会自我了结的……。说到这,他声音变得有些哽咽了,眼角开始噙满了泪水。
可是,你的作品在这一段时间里,获得了大卖呀!你的身价和名气也涨了几倍之多,现在你那本最热销的小说《我是凶手》还被临江市文协列为了近十年来最畅销的悬疑小说呢!张涛没有在乎他流出了眼泪,仍打断他的话说道。
嗯,的确是那样,但是那是我在写那本小说之前的事了。所有奇怪的事也都要从开始写那本小说开始说起。所以张警官,请求你不要再打断我了。他的脸上渐渐显露了疲惫的神态。
我真觉得对不起她们,但是我必须得写出一番成绩来,才能回报她们的付出。于是,我决心去写一本震惊这个社会的悬疑小说,让那些看不起我的读者和作家通通都滚蛋。
但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我对于小说的初期构建,却仍没有找到灵感。我的心情日益烦躁和闷闷不乐,我的家人们看见我这样,都纷纷从家里搬了出去,只是为了给我留下一个好的创作环境。
从那之后,我的灵感却并没有因为安静而得以涌现,反而是我整天整天的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情绪日复一日的变得抑郁忧虑。妻子很关心我的身体,经常会来我的住处,但是常常会挨上我一通叫骂。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以前我真的很爱很爱她。后来,妻子也难以忍受我的脾气了,很久很久都没有来打扰过我了。我像是一座被世人遗弃的孤岛,我想过放弃了,我不停的在电脑键盘上敲击着文字,又不停的把那些文字删除。我就好像有了魔怔。
可正当我快要陷入绝望之时,有人给我的邮箱发了一封匿名邮件。邮件的大致内容写的是:“他可以帮助我构建小说的脉络,也可以定期给我写作的灵感,但前提是小说章节发布的时间和内容必须由他来定。”也就是说,我成了他的代笔,他才是那个幕后的作者,我只是那个由他操纵的傀儡而已。
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相信他的鬼话。但是在往后几天里,我的邮箱又陆续收到了那个陌生人给我发的邮件。邮件里已经开始向我不断的传输了一些素材,那些堪称绝妙的素材,每一个都能写出一件完美的悬疑故事。那一晚,我很开心,我忘了好久好久我的脸上都没有出现过那种笑容了。我通宵写完了他给的素材里的第一个故事,并将其发布在了网站上,之后,我便感到十分满足的睡上了一个好觉。
另一天早上起来,我却看见网站上的文字都被删除了。随即而来的,是他的另一封邮件:“我说过,章节发布的时间和内容由我来定,你违反了规定。”我生气极了,但我无法知道他的目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够删除我电脑上发布的小说章节。但我知道的是,他能帮助我完成这本小说。之后的日子里,我就一直按着他的要求,写小说发小说。那些发到网站上的小说,确实获得了很多读者的好评,我的人气也开始迅速的提升,稿酬也变得越来越多,各个作家协会也开始邀请我去公开演讲。但是,他却要求我不能去参加,一旦不听他的话,他就会立马停止供应小说的素材。甚至删除所有,我已经写好的小说。我不敢忤逆他,只要能够赚到钱,我早已经不在乎能不能露脸。他像是回忆起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蜷起了自己的脑袋。
那你知道在你的小说写出后,有一些人会突然离奇死亡吗?张涛定睛询问道。
起初的时候我并不知道,我完全沉浸在了小说带给我的名利之中。直到后来,我在一则知乎的评论上才第一次发现,我的小说竟然成为了一本杀人笔记。他们谈论的,既有说有人模仿我的小说上的杀人手法来犯罪,也有的直接毫无避讳的说是我杀了那些受害者,然后将行凶过程写成小说。我慌张了,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凶杀案会如此贴和我的小说故事,有些细节甚至我看了都会觉得害怕。他一边回答张涛的询问,身上的衬衫上不断浸出了冷汗。
马筠,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认识那个幕后给你素材的人吗?
我真的真的不认识那个魔鬼。请求你们一定要保护我家人们的安全。他曾威胁过我,说只要我说出去与他的联系,他就会杀了我和我家人。求你了,张警官,我什么都说了,请你一定帮我保护好他们。我已经被这小说搞得精神恍惚了,我欠她们的太多了。他合着双手,既拜托着眼前这个男人,也祈祷着他和他家人的平安。
好的,马筠,我会保护他们的安全的。但你现在还不能离开警局,还有太多的疑团需要去调查清楚。在这之前,你必须好好待在这里,来洗清自己的嫌疑。你要是想起了任何与案件相关的细节,随时联系我。
话罢,张涛碾灭了手中的烟,转过身向审讯室门口走去了。
对了,你那本《我是凶手》还在连载吗?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回头询问道。
已经停更好几个星期了,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心也乱得很,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写那种东西。马筠随意的回答道。
你必须接着写下去。如果之后还会有受害者出现的话,那你的小说和这一系列案件之间肯定存在着必然的联系。也可以伺机联系那个神秘人,引他出来。
张警官,我……可能……。
你有任何顾虑可以和我沟通。需要任何帮助的话也可以警局里的警员说。就这样,我先走了。
张涛的背影消失在审讯室的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