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透过窗帘静静地在书桌上拉出条条光斑,书卷变得更加泛黄,烦躁的虫鸣夹杂着几丝夏日的炎热飘进房中,被飞速旋转的扇叶绞碎于夏日漫长的夜里。
我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桌上泛黄的书页,贴着椅背,耳畔似乎还不停传来机器的轰鸣声,好像在东莞的那些日子还不曾离去,生活还是一成不变,不断重复。
此刻心如潮水,唯有提起笔将在东莞的点点滴滴写下来,为了警醒自己,告诉你们。
2017年寒假,在几个哥们的怂恿下,拿上行李一腔热血的踏上了去往广东的长途汽车。二十多个小时啊,我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蜷缩在椅子上,不停的睡去,又不停的醒来,窗外的景色换了又换。
我们是下午五点出发的,凌晨一点的时候到了广西桂林,从来没有出过省的我没有半点惊奇,倒是肚子在不停的提出抗议,于是下车去买了一桶泡面,15块,这真的是我吃过最贵的泡面了,幸好味道不错。在家乡还是北风呼啸大雪纷飞的时候,广西竟然能看见月亮,月光很白,惨白。
休息了几个小时以后,凌晨五点,汽车又轰轰的出发了。此刻已经没有了睡意,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月光,心却不知道飘向了哪里!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害怕起来,是对未知的恐惧吧!
到了厂里,本以为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然而一连串的事情又将这些许美好的想法撕碎。填写资料,面试,入职,培训。我本以为要几天才能完成的事情,只用短短的几小时。
各种程序走完以后,终于可以吃饭睡觉了。原先在车上的恐惧早已被席卷而来的困意所淹没,明天会怎样呢?
正式上班的第一天,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打卡上班。进了车间以后,终于知道了自己未来两个月要做的事情。工厂是生产无人机及相机配件的,我要做的就是用电脑检测配件是否存在问题,同时操控三台电脑,听起来特别高大上,甚至觉得从这里出去以后都有向同学吹牛的资本了。
虽然是坐着上班,但一天下来腰就受不了啦。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腰疼的不像是自己的。这次算是真正体会到了赚钱的不容易,体会到了父母的艰辛。终于明白了那句话:
当你觉得容易的时候,肯定是有人为你负重前行。
午间休息的时候和老妈打了个电话,聊了一下老妈就问我觉得累不累,受不了的话就回家来,有爸妈在呢!瞬间想哭,可是不管怎样,既然来了,拼死也得坚持两个月,不能做逃兵啊。
快出来一个星期了,中间经历了很多,也收获了很多,有些东西如果不经历一次,或许永远都不会想通吧!
每天进车间与出车间成了影响心情的两个极端。车间里有着各个不同年龄段的人,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着各种各样的故事,很佩服他们能够在这样日复一日的高强度工作之下坚持下来,一年,两年,十年。很多人的青春就是在这样不停的重复中过去了。
王哥是和我一样的配件检测员,他在这里工作三年了,平时嘻嘻哈哈的,还会趁着组长不在的时候偷懒。他人缘很好,和车间里的其他人都能聊上几句,整个车间的氛围也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不那么压抑。他口边经常挂着南宁表哥的那句“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的,”然后继续笑着。
我们也会聊上几句,他说很羡慕我,读了大学,未来一片光明。而他呢,父母老了,只能在家种地,还有一个马上上学的孩子,一年的时间里只有快过年的时候才能回家呆上一个月,然后回来继续工作。父母孩子生病了也不能陪在身边,只有实在想念的时候才能打个电话,通个视频。他说身上的压力太大了,让他喘不过气来,但是还得继续努力工作,未来总归是好的嘛,先苦后甜。
是啊,未来会怎样,要用力的走下去才知道,反正路还长,天总会亮。
我们的组长最近几天被家里催着买房了,他说从今天起他就要当房奴了。有压力才有动力啊,明年开春他就不来了,想自己创业。靠工资根本还不起房贷,他准备用自己的技术打下一方天地。
每个小人物都有自己的梦想,你的一切努力总会有人看到。
就快上了两个星期的班了,收获的除了钞票还有经验,遇到的人不多,但是都能从他们身上学到一些东西。
渐渐的我似乎习惯了这种日复一日的生活,只是偶尔也会冒出一个念头,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是不是也是另外一种堕落的形式,那些一模一样的配件和不停运转的三台电脑正一点一点的蚕食我的雄心壮志。这样想来,习惯的力量真的是大到了让我无可奈何,以前那么不安分的我,现在竟然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还好,只有两个月。
下班的时候和朋友聊了会,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想着如果不好好学习,以后会不会就这样过了一辈子。并不是说看不起打工的,只是一想到要这样重复一辈子,便不寒而栗。但总归是要努力的,只有自己靠本事得到的才不会失去,就算失去了也还能拿回来。
有一种遗憾叫做没有好好读书。
一个月以后,和车间里的其他人都能聊上几句。王哥回家过年后新来了一个陕西小哥,和他聊了很多,他知道我在读大学的时候感觉眼睛里充满了羡慕。他告诉我他在读中职,来这里打工是学校实习的需要。他一直跟我说很后悔当初没有好好读书,还问我大学要读几年,大学的校园是不是特别大特别美,有的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不是我描绘不出来,而是怕他难过。
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面有一段话,大概是:开始你会讨厌这些墙,慢慢的你会习惯这里,最后你不得不靠这些墙生活,这就叫体制吧!
其实王哥和组长算是与众不同的了,车间里的其他年轻人貌似都缺乏斗志,每天重复同样的工作,上班混时间混工资,下班了去网吧去夜店,从来没有想过努力点,学点技术改变一下自己,对于未来更是没啥计划和目标。他们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穿得体体面面的回家,和村里小伙吹着牛谈着外面的精彩世界,偶尔还打牌赌钱,过完年后又回到这里,继续日复一日的工作。
如果有一天我们埋没在茫茫人海中,变得庸庸碌碌,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努力让自己活得丰盛。
转眼就是除夕了,老妈打电话来说我不在家,过年都不热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聊着聊着又说到了我的人生大事上,从上大学起家里就对我的人生大事关怀备至,总说你看跟你一起读书的谁谁谁,人家孩子都多大了。在父母眼里,他们就是我比较的对象,似乎谁早点娶了媳妇谁就是人生赢家。
不仅又想起了车间里的老张,他今年四十八岁,在这个厂里工作八年了。跟他聊天很有意思,他总说他儿子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结婚了,现在有两个孩子。他每年最高兴的时候就是回家抱抱孙子,给他们买吃的和穿的。生活嘛,安安稳稳就好,在厂里工作这么多年还不是就这样平平淡淡过来了。我问他儿子呢,他说在另外一个厂上班,压力也大啊!不努力的话孩子奶粉钱都没有了,总不能饿着孩子啊。先苦后甜嘛,现在辛苦点,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这里上班的人似乎都相信苦了就一定会甜,他们都相信现在辛苦点,以后就一定是好的。我问老张,你现在觉得生活甜了么?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其实我也知道,他们相信先苦后甜,并不是因为知道苦了多久以后生活就是甜的,而是因为有这样一个盼头,有点希望总好过绝望嘛。
几个月过去了,现在我在桌前写下这些,不仅是为了纪念当初的点滴,也是为了告诉自己:
你还要走很长很长的路,风来自很远的地方,去去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