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灰蒙蒙的钢琴罩,烫金的英文字母早已残缺,手腕高高抬起,随之而来的,是远方的钟声,是钢琴重重的叹息。
两年后,当我再一次翻开琴谱的时候,只剩下满脸的茫然。我一个音都不认识,哪怕拿着铅笔,笨拙地一个个点过去,我都找不到一个音符可以参照。两年,只是弹指一瞬间,我连五线谱都不会看了。
我在钢琴前坐了一个多小时,凭着残存的肌肉记忆,把记忆里的碎片拼凑。我苦笑着回头,朝爸爸开玩笑,说:“完了,我的手会弹,可我的脑子却不记得了。”
爸爸奇怪道:“这不是很正常吗?你的基础几乎为零,除了考级曲目,你还会弹别的吗?”我一时语塞,竟无言以对。
“基础不扎实,音符认不全,调号分不清。”爸爸的话一针见血。
我沉默许久。抚摸过洁白的琴键,两年前灵动的手指仿佛在我眼前跳跃。小小的手突然停住了,又拿着铅笔在密密麻麻的谱子上数着,数不出来,又拿着厚重的乐理书,把书本翻得哗哗作响,又在音符边写上歪歪扭扭的英文,如此枯燥的工作,她却乐此不疲,直到乐谱上满是铅笔的印记。
“我现在捡起来,来得及吗?”我突然出声,爸爸惊讶了一下,随即点头:“只要你想,就来得及。”
只因这一句话,我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我逼着自己放慢弹琴的速度,对照着谱子,一个音一个音认,把手中的琴键与书本上的音符相匹配。我渐渐放慢了速度,直到能看着琴谱弹完一面。
手腕不再僵硬,指关节渐渐灵活,手指尖不再蹭到多余的琴键。
手腕高高抬起,落下,钢琴的余韵与两年前重合。
基础不扎实,那我就去补。音符认不全,那我一个个标,调号认不全,那我就去学。
弹指一瞬间,两年的时光飞逝,最后一点时间,把你能捡的都捡起,无论是当年的固执还是最后半年的光阴。
繁花盛开的窗边,琴声又断断续续地响起,直到越来越连贯,直到它在六月的蝉鸣声中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