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问我想有什么特异功能,我一定会说飞。人类没有翅膀,反而更期待飞翔。小时候看到雷震子吃了果子长出了翅膀,我就到处问这果子的来处;看到哈利波特可以2001光轮骑扫把飞翔,我就期待着能有一把魔法扫帚;看到仙侠剧的侠客们御剑飞翔,我也期待去修仙然后练成这一技能,这个时候我已经十一岁了,明知不可能还是在幻想着。后来意识到,可能自行车帮我粗糙地完成了这个梦想,我不是喜欢飞,我只是喜欢在风里穿行的轻盈感。
小蓝和枣红马都是我的自行车,小蓝是因为颜色起的名字,枣红马一是因为颜色,二是因为我太喜欢大闹天宫时大圣骑的那匹和他同样离经叛道的枣红马。
小蓝是我小学时候学骑自行车时候的伙伴,枣红马是我初中山学时候的坐骑。小蓝只活跃了两年,就长眠于小仓库里了。
初中在郊外。从我家到学校,骑车大概需要十五分钟,需要上个很大的坡和一个略缓的坡。
大坡的坡顶的北边是我同学家的汽修店,小坡的坡顶的北边是我很喜欢的一个小房子,爬满了爬山虎。
我的同学们在大坡那里经常会放弃骑行,开始推着各自的坐骑步行前进。我从来不会下车,每天用吃奶的劲踩着脚蹬,看着同学家汽配的牌子给自己打气,脸骑得通红,脚硌得有些疼,这么做就是为了享受下坡时候的呼啸在耳旁的风。下坡那几秒钟,自己好像是个策马奔腾的侠客,校服外套被吹成个斗篷,刘海都跳到额头上,耳旁呼啸的风清凉爽快,夹杂着郊外清新的草木花香大手一挥一般擦干了我的汗。就这样,上学之路自然就变得欢快起来。
因为追求速度,享受风在我身侧呼吸,差点酿成了小祸。有一次是下大坡太开心,差点撞到我们年级的正在过马路的教导主任,这位教导主任主抓德育。
因为不能及时刹车,总是压着门口的折叠门的线进学校,每天听我们校警小豆骂一句然后仓促跳下来,笑嘻嘻地抓着车把手飞快地向车棚跑过去。其实我们和小豆的关系是很好的。小豆姓窦,长得又不高,我们就戏称他小豆,他最爱我们叫他窦老师,他说毕竟他是在学校工作。后来,小豆突发脑梗去世了。每次快到校门口的时候我都放慢速度,慢慢地推着枣红马进门,轻轻地说:窦老师,我没有压线呀。
因为车技太差又爱玩,被当成了反面教材。学灰姑娘他爸骑马碰树枝那个故事,我左手抓着车把,右手扬起来看刮到我手的一棵树是哪棵。玩得正酣的时候,被相向而行开车而来的英语老师狂按喇叭,警告我太危险。上学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英语老师,一位儒雅有气质的帅大叔。被最喜欢的老师批评,还在课上被当成反面例子警告同学们,让青春期的我伤心了一小段时间。
因为骑车时坐上车座太慢,撞出了一个三年饭友。是我的饭友撞得我,因为我动作笨拙,上车姿势太蠢,而她又刚学会骑车没多久,加上饭友初中时候实在是个重量级选手,应该有将近二百斤了,那天放学,她连人带车直愣愣地就撞我左腿上了,左腿麻了,我一回头突然很想骂人,看到她诚恳道歉的脸,我就把话咽下去了。然后发现自己没有伤筋动骨,就忙摆手把她送走了。晚上发现腿淤青一片,第二天骑车时候肌肉拉扯着疼,心里还是有点埋怨她的。大课间,她特地从她的班级跑过来问我的伤势,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发现家住得很近,就一起上学放学三年,每周周五约饭。她因为体重,走路很慢,吃饭也很慢。冬天不能骑车,就步行上学,随着她的速度走,大概要走半个小时。我记得很清楚,冬天,天气很冷,下过的雪都结成了冰,她全副武装,我不喜欢戴口罩围围巾,一般走到一半,就把围巾扯下来,不管多冷都要说几句话,一张嘴一团白雾,她就会从围巾后边,呜呜不清地说让我戴上围巾。我们也不会扯手或者挽着,但是彼此要摔倒的时候,都反映特别快地拉住彼此。漫长的路,我们从天色暗沉走到太阳升起。冬日的太阳一般不是很刺眼,圆滚滚的泛着毛茸茸的金光,从田地与天的交界缓缓升起,散出万道充满希望与温暖的金光,天就大亮了,我们也就到学校了。很久不联系了,但是听说她瘦了很多。
考上高中那年,教导主任已经升职了,好像还在报纸上发表了几首小诗,我没读过,听说而已;
考上高中那年,窦老师去世也快有一年了,我每天路过他家低矮的小房子就会想起他,然后就不会骑那样快了;
考上高中那年,英语老师给我发短信恭喜我,希望我能够实现当工程师的理想,但是他不知道我那次写有关于梦想的作文,是随意写的engineer;
考上高中那年,我和饭友就断了联系,但是我知道她交了男朋友,姓陈,她总是在空间秀恩爱;
考上高中那年,我家搬家了,我的枣红马也被我妈卖了,只卖了一百,我很难过,没把车锁的钥匙给买家,说丢了;
考上高中那年,我开始步行上学,报道那天,广播里在放平凡之路,我踩着这首歌的旋律,开启了我的下一段旅程。
哦,对了,我还是不会像叔叔阿姨们那么轻盈地踏上自行车,就是左脚踩着脚蹬,右脚大概点地三下,迈开右腿,轻松跨上车座。
我的朋友们好像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