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的家乡,那个横渡长江的地方,那个少年仰望星空的地方。
我回来了。
1稚子牵衣问,归来何太迟
赶飞机真悬,离截止登机时间还有5分钟,我买了建设费、换登机牌,拎着大包小包飞奔,和春运民工一样,行囊左右晃荡,乘客纷纷避让。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大帆布包是妈妈在深圳留下的,还上了锁。包里都是妈妈的旧衣服,千叮万嘱不可扔掉,是妈妈的宝贝。大包有30多年历史,比我的年龄还长。
登上飞机,起飞不到一分钟,地上的人就成了“蚂蚁”,10分钟后,白云就飘在了身边,我飞在九天之上。
宜昌在迎接我,学生时代的兄弟全在这里,工作时期的战友全在这里,马上就要见到他们了。
在宜昌留下了那么多经历,叛逆求索。钢厂历练、歌手演唱、餐厅打拼、电台奋斗、证券起点、高潮低谷,酸甜苦辣,完成人生的一个小循环。
深圳是我的新点,是一个人生的大循环。现在申万证券邀请我和著名分析师张亚梁讲一场报告会,我带着另一段经历回家乡,正好参加表妹的婚礼。
飞到宜昌境地,第一次在空中俯视家乡。山头层层梯田,窗外雾气蒙蒙,我非常熟悉这样的天气,地面一定是细雨霏霏。
飞机广播说宜昌地面气温只有10度。一个小时前深圳还是阳光明媚,一个小时后就变成了冬天。我虽然身着单衣,但在家乡雨中行走,感觉挺浪漫。我小声哼着“纷飞小雨中,跟你再相逢”。
司机接上我,路过长江,一切记忆都涌现出来。这里是工作的起点,横渡长江,徒步旅行都从这里开始。少年不经事的记录,历历在目。
2但愿情长久,何须语蜜甜。
下了车老远就看到姨妈,脑袋微微歪着,微笑着等着我。最疼爱我的姨妈,伴随着我年少成长,给我莫大关爱。
姨妈家里,轻车熟路,每个房间和摆设都是老样子,沙发和床上摆放着表妹的新婚被褥。姨妈的同事姐妹都来帮忙,烧水上糖,帖字挂画。
表妹回来见到我,“哇”地一声,喜不自禁。我一把将表妹抱了起来,转行一圈。
表妹小我两岁,清纯漂亮,学生时代乔装我女朋友,外婆开玩笑说,近亲不可结婚哦……
红包送上,我笑着说:“妹夫明天几点来?”
“10点。”
我说“我来堵门,这小子休想接走你。”
众人大笑,马阿姨说:“还是他们兄妹感情好,青梅竹马。”
晚上住在姨妈家里。站在阳台上,夜空飘着小雨,空气清新,八一钢厂就在前方,楼下道路那么熟悉,青春岁月的记忆最难忘。
表妹已经进入梦乡,明天她将是王家的人了,明天我要给表妹主婚,我做婚礼主持很多次,但是主婚还是第一次。记得主持哥哥的婚礼,在他新婚前夜的凌晨,我也是还在给哥哥烫衣服,熨领带……。
次日一早,迎新队伍来了,新郎被娘家拦在门外,情急中从窗户强行翻进来,很快找到绣花鞋,穿在表妹的脚上……还是这个套路。
车队徐徐开到峡洲宾馆,记得第一次我主持婚礼就在这里。婚礼宣布开始后,司仪把话筒交给我。
我说:“各位好,今天是我妹妹喜结良缘的日子,我专程从深圳来参加新婚大典。
我作为女方的主婚人,从小我和妹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马上我就要把妹妹交给她最爱的人了。
我和在座的亲朋好友都同样高兴,我们一起分享他们的幸福快乐,同时也表达最真诚的祝贺和祝福。
现在,有请我们家族的老寿星为外孙女唱一首歌。”
80岁的外婆穿着新衣,乐呵呵地登上舞台,唱了民国时代《嫁新娘》。大家没想老人家能出来唱歌,没有伴奏歌词竟然一字不落,肚皮都笑疼了。
外婆蹒跚走下来,脸上笑成一朵花,兴奋地跟我说:“乖孙子,你结婚的时候,我还要多唱,我要给你唱个够!”
我把外婆接回坐位。表妹在幼儿园工作的园长认识我,过来打招呼。我在电台为她们参赛舞蹈配过音。
表妹换装敬酒,脸庞红晕,娇艳美丽。
3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参加完婚礼,我去了哥哥家里。
大门的囍字还在,是我贴上去的。葡萄装饰也在,是我挂上去的。客厅里的大音响电视机,和当初一样崭新,是我当年的全部积蓄。
厨房里放着我从八一钢厂领的餐桌,阳台挂绳是我从钢厂带回的扎丝。厨房里的橱柜,厕所里的热水器,客厅里的吊灯,都是我们哥俩一起安装的。
渐渐的地板装好了,灯饰装上了,家具搬进来了。我们齐心合力下,使毛坯房一点一点变成新房。我见证了白手起家。
我的电脑在哥哥卧室里放着,开机按钮是那么熟悉,我启动了它,风扇咯吱咯吱响,配置那么初级。
这电脑是我的精神支柱。作为中国第一批互联网用户,我始终保持世界的接触,让我在宜昌起步,在深圳腾飞。
哥哥结婚那天,我做主持人,我努力设计每个细节,希望所有人都感到婚礼得体、圆满。我还记得在哥哥的大喜日子,有个亲戚穿着补丁裤子来贺喜。
我常常在想,以后哥哥有了孩子——我的侄子,我会多么爱他,关照他。我会告诉他,这个家是怎样建成的,毛坯房是什么样子,房间是如何布线的。
这是我在宜昌的最后青春,虽然这段岁月清贫,但一直在记忆深处。我不再年少,时光匆匆,尽管一再珍惜,青春还是从手中溜走。
春去春又归,花开又几回。
4忽然归故里,孤想寓西陵。
和哥哥一起回父母家,我买了两个盆景。一盆是两棵树,祝福父母身体健康,一盆是盛开的山茶,妈妈喜欢鲜花,会使房间显得有生气。
晚饭有我特别爱喝的藕汤。嫂子来了,我们一起吃了晚饭。看元旦新年晚会的时候,茶几上摆起零食水果,好像过春节的样子。
饭后嫂子回娘家,我和哥哥睡一个床,被子已经铺好,热乎乎的,我进入了梦乡。
深夜醒来,我起身观看家里的布置。这是我去深圳后,父母搬的新家。这个家不曾有过我的身影,我感受着新家的气息。
书架上满满全是我的书,好多书都已发黄了,翻阅起来还有我的笔迹,我竟然读了那么多书吗?打开抽屉,看到电烙铁和三极管,还有我安装的收音机,父亲当宝贝留着。
集邮册、磁带、歌本、围棋,父亲为我保存完好,让我感到少年经历还在昨天。学生时代我没有买过几件好衣服,所有的零花钱和勤工俭学收入都变成了这些宝贝。
贫穷的青春并不贫穷,生命的自尊顽强,在那最美年代慢慢生长。
父母老了,他们在我脑海不是这个样子,父母穿着咔叽布中山装。如今父亲皱纹更多,妈妈也是满头白发。
此时月光,如同少年时代清辉照耀。我感怀岁月悄然而逝,快30年父母从中年到了老年,我从童年到了青年。人生就是这样快吗?
我要知道我遗失了什么,我更该珍惜什么。如果我不能发展更好,我将什么都不是,回来将一无所有。今后我的家将在深圳建设,完成人生的皈依。
我出生后,父母搬过6次家。这个家是我唯一没有住过的家,在这个清冷冬夜,我回来看她。
5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次日早上到大学操场上跑了3000米,留下新年的特别纪念。
这次回来,主持证券报告会是我要办的正经事。深交所要创立中小板,申万证券邀请张亚梁讲新股投资策略,由我主持。张亚梁是中国第一批证券分析师,操盘手法硬朗,在股市赚了不少钱,被誉为“新股王子”,
亚梁提着行李箱风尘仆仆赶来了,罗总开车去三游洞吃长江肥鱼。亚梁对我说,32岁以后结婚很好。不然要顾及家庭和孩子,有了物质基础,选择面就会更宽。
新年报告会在宜昌最好的酒店桃花岭饭店举行,把宜昌的大户都请来了,投资者聚精会神听演讲,新股战法讲究心理学,逆向思维是制胜关键。
晚餐后,亚梁临时要去武汉,酒店房间留下来给我住。罗总安排司机开车把亚梁送走后,我们去夜总会看表演。
我给陈友康打电话,他在野猫夜总会演出。这是宜昌最热闹的夜总会,陈友康为我们预留了一个好位子。我给友康带去了在云南买的水晶发财树,千里迢迢带回的礼物,感谢“一生照我心”的最好兄弟。
酒吧里流行用塑料巴掌代替掌声,客人们跟着一起打拍子,气氛很好。陈友康的舞台表演还是那么精彩,现在他往主持人转型,和客人互动的时候把我拉上去,我唱了一首搞气氛的快歌《样样红》——
“青春少年是样样红,
你是主人翁,
要雨得雨要风得风,
鱼跃龙门就不同……”
罗总很开心,塑料巴掌打得震天响,说我这么多年一直没变。
演出结束后,我们一起宵夜,我点了最爱吃的炕土豆和毛豆,大家喝了很多酒,天气很冷,陈友康把自己的衣服给我披上,说他妈妈早已认我做干儿子了。
我很感动,想起我们一起打拼的经历,豪情满怀,端起酒杯,念着“太阳星辰,即使变灰暗,心中记忆,一生照我心。”我们一饮而尽。
喝了二十多瓶啤酒。我打车回酒店,顺路把罗总和陈友康送回家。
出租车上,司机觉得我的声音特别熟悉,却不知道我是谁。罗总打开车上收音机,电台正播放新年特别节目。司机好像想起我是谁,要免掉乘车费用。
多少年了,司机还对我们主持人保持免单习惯。我悄悄放下一百元,感谢师傅对那个黄金时代的尊重。电波还在播放,我曾经的同事都去了哪里?
我回到桃花岭饭店,感慨不已,真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6多情应笑我,一尊还江月
早上起来无事,约见电台同主持人郑寒,在江边找了一个小酒吧。郑点了菠萝啤,口感不错,却不象酒。曾经在电台的同事不多了,这位和我一起进台的战友,一直在坚持。刚刚买下110平米的房子,也是白手起家。
江边的风景依旧,只是少了翠绿。酒吧门口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竟然是赵峰,我们在电台里是关系最好的同事。他见到我的一刻有点愕然,马上开心地和我打招呼,岁月一下子回到了从前。
赵峰身边还有两个女孩子。郑寒介绍说,有一个是赵峰的女朋友。赵峰也离开了电台,现在开婚庆公司。聊了半个小时,赵峰跟女朋友打了一个招呼,悄悄地说了几句话,一起看电影,跟我们告别。
中午去同学谢世军家吃饭,他已经成家,生了一个儿子。学生时代我就经常在他家吃饭。
一起吃饭的张伯伯和他的儿子,张伯伯对谢世军很恭敬。我们聊天的时候,谢世军对我使眼色,把我喊出去说事。
原来谢家房子租给了张伯伯的儿子,小张在元旦前一天自杀,被医院抢救过来。谢世军叫我开导开导他。
我了解到小张是因情所困,我说大丈夫何患无妻,好男儿志在四方。男子汉事业的方向是人生皈依。小张认同我的观点,对电台很感兴趣,希望能到电台工作。我告诉他传统媒体在走下坡路,互联网媒体是方向。我给郑寒打电话提供电台实习的机会。
小张说要去考研,选择新媒体专业,张伯伯听到了很感激我。
看到张伯伯小心翼翼的笑容,和花白的鬓发,我感慨人生无常。岁月总是带来意想不到的变化。
正说着,同学王林也来了。他现在每天在大学校门开摩托,一个人两块钱,一天能挣几十块外快。
王林喊我去他家。王林家要拆迁了,他家前面的大山,我还是那么熟悉。学生时代,我们每个寒暑假,都在他家熬夜打牌打游戏,他妈妈给我们做饭吃。他妈妈身体还好,我给了一个红包,也为王林即将出生的孩子表示一份心意。
天空下着小雨,王林妻子小艾挺着大肚子,和王林撑着伞为我送行,小两口依偎一起,挥手再见。
清贫的情感让我留恋不已,将来王林的孩子长大了,我会告诉他这些往事。
同学们都已经结婚,王光敏带我去了杜勇家。新房漂亮干净,家具不多,显得整洁。杜勇结婚不久,和同学刘芸结婚后有些裂痕,现在回到单身。他煲了一大锅山药蹄膀,吃得美滋滋的。杜勇的条件相当好,他一个人生活会更快乐,我祝福他。
晚上我请同学们吃饭,舒亚非和梁策等同学到了,感谢我们这么多年以来的友谊,喝酒总是少不了的,我们为这么多年的友谊干杯。同学梁策悄悄地说,我变了。
我变了吗?没变啊,我的热情没变。我倒是希望自己变的,改变不是坏事,至少我在尝试不同的人生态度。
酒后时间还早,王光敏提议去一家舞厅,这舞厅有个特色,就是女生多。三步踩是我们水院学生都会跳的舞,感觉又回到了懵懂的学生时代。舒亚非唱了一首《原来的我》,“早知如此,何必开始,我还是原来的我”。他还是那么本分,坚守自己的初心。
曲终人散,各人回自己的家。我去光敏家住。长江边,我熟悉的冬夜,正是——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7悬心秋夜月,万里照关山
王光敏是我在八一钢厂最好的哥们,虽已成家,但嘻嘻哈哈,开心得还像个孩子。光敏说八一破产后,成为了一块空地,没有当年的样子了。我执意要去八一看看。我的青春战场,还有我熟悉的一点环境吗?
我和光敏走在白沙路上,这里每户有线电视都是我安装的,户外主干线还是原来的电线杆。沿路走到了当年的大学生楼,我的宿舍门紧关着。
我踩着光敏的肩膀,爬上门窗看到了寝室的内部。我的桌子和铁床架起来了,铺了一块床单挡灰。多少年了,室友还没给我扔掉。李长虹桌子收拾得很干净,感觉刚住过不久。
当年生龙活虎的大中专生,一个个都不见了。我曾经在这里煮饭、洗澡,和光敏下长江游泳。这些都已经随风而逝。好似飞鸟各投林,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熟悉的厕所气味还在,寝室一楼有人在烧蜂窝煤做饭,我不认识他们。楼下老商店还开着,老板娘在拍苍蝇。
我和光敏走进厂区,我们曾经天天上班、下班的小路,多么熟悉,如今荒草丛生,一片破败。多少年前这里机器轰鸣,灯火通明,炼钢厂日夜不停地喷火,如今再也见不到了。
道路两旁大树越长越高,道路空无一人。制氧厂大门紧锁,我翻了过去。厂长楼是我认为最神圣的地方,就在这个厂长办公室,我交给陈厂长毕业调令,成为了光荣的工人阶级一员,我的青春,就在这里开始了。
刚刚工作的我在这里唱歌得了第一名。一位胖大姐向我表示祝贺。那时我多么年轻稚嫩啊,连一件好衣服都没有。同学们都希望我赢,帮我出谋划策。我们在这里很快活,像一群刚刚出笼的小鸟。
钳工房电工房空空如也,同学左晓丽、夏鑫、朱俊峰、孙长权曾经在这里忙碌,我每次经过,都和他们打招呼。
空分车间里什么都没有了,长长一排仪表柜搬空了。当年小师傅刘拥军教我抄表流程,巨大设备就交给我们几个负责运行。这是我第一份工作,干了一年。
黑板报也还在,值勤人员庞艳、金灵芝、杨静、刘龙写在上面,他们都在我的记忆中。
3200大氧气罐耸立空中,茅草已经有一人多高,那棵大榕树依然傲立,经历着风霜,见证着岁月。我心里响起《乱世佳人》主题曲《my own true love》。
操场还在,不见了我们当初打球的身影。车间还在,没有了我喝酒打牌的声音。当年夜里我们制氧机救火,都成为往事云烟。
工厂劳保用品中的工作服是最值钱的财产,我领了两套,送了一套给表弟,我们当成时髦的夹克来穿。
走到集团公司礼堂,如今人影皆无。那么大的礼堂,我主持过双庆文艺晚会,我们彩排节目,朗诵诗歌。我们的汗水化作青春的记忆,在这里,就在这里。
不管是月光如水的春晚,还是蚊子肆虐的秋夜,不管热火朝天的夏季,还是大雪纷飞的冬日,我们都努力地工作着,谱写成一曲曲的青春主题歌。
路边的旧房子,有人洗着白菜,准备做晚饭了。江边瑟瑟寒风吹过,老仓库里也有人住,他们是社会底层的老百姓。
《四季歌》唱到——
“何地神仙把扇摇,
留下霜雪知多少。
蚂蚁有洞穴,
家有一个门,
门外狂风呼呼叫”。
8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
光敏和我一起去黄鹰家。黄鹰是我少年的老友,这个浪漫的女孩,我们一直无话不谈。4年从头到尾的好朋友。
如今她已经当母亲了,据说她女儿第一句话就是喊的我。黄鹰的生活已经定型,自守那一片天空,她想把女儿带好,她迫切的想挣更多的钱,改善她的家庭生活,把房子变大点,岁月没有改变她的梦想。
我说要去学校看看。我们毕业快十年了,黄鹰一直住学校附近,却从来没有去看过。我们三人一块出发。
学校屹立在东山之巅,能望见全市的全景。沿着曾经走过多少遍的道路前进。学校的校牌又换了,我们留影一张。我们栽下的小树苗,现在都已经长大,枝叶繁茂。我们义务劳动堆的土丘已经平掉了,整成诺大的操场。
主教学楼大门紧锁,4楼是我班的教室,“岁月无痕,青春无悔”的大字早已不见踪影,这么多年过去,一切都好象发生在昨天。
学校已经是全国重点院校,新教学楼已经盖好,可惜我却享受不到了。新教学楼里有舞蹈室,有音乐室,广播站也有了独立的房间。青春是多么美好。一切都那么有意义。如果能够重头来过,我想自己会更加努力,新环境里我还是会设计出最好的人生。
一份试卷吸引了我,一个叫王琴的学生考了62分,题目中有TCP/IP协议,这是我们当年没有学过的。这代年轻人正在茁壮成长。
门卫李叔叔从山下赶来了,老远就喊着我的名字。没想到李叔叔已经是一个老人了,身穿厚厚的灰色棉袍,皱纹爬上了额头,那个年轻的李叔叔去哪里了?
12年前我来学校报道,在传达室里见到了李叔叔,学生和门卫师傅的友谊一直延续至今。当初一封封书信,是我们联系外面世界的纽带。李叔叔象挂号信一样帮我们守护好,伴随着我们成长。李叔叔的家就是传达室,除了一台老黑白电视机,其他什么都没有,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几年。
李叔叔说,我的学姐洪彩霞带着孩子从香港回来看过他,学弟学妹王宝杰和李国萍也来看过他。李叔叔讲述了学校这几年的变化,谁离开了学校,谁到了深圳,谁生了孩子……
李叔叔说,他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如果学校不要他,他卷上铺盖就回老家,没有什么留恋的了。
李叔叔告诉我,卖报纸的刘惠芳阿姨,到学校来找过我。她的男人得肺病死了,她也是一个人,不知住在哪里。
我感慨不已。我们离去后,生活故事继续演绎着,与我们生命同行,时间没有把任何人落下。
我强行塞给了李叔叔一个红包,李叔叔谦让很久,向我展示他的身体非常好……
我去了灯谜协会的李著成老师家,老人家看到我很高兴,他的气色很好。他说在电视看到自己样子的时候,吓了一跳,老得不成样子了。
舒亚非的爸爸也老了,冉医生平时走路总是挺起胸脯,但他也老了……
家乡让我感受到的是苍老,我也老了,那么我的青春去哪里了?只有在深圳,我才不觉得自己老,觉得自己还有无限活力。
9行行无别语,只道早还乡。
一路走来,去了好多人的家,每个人的新房都那么漂亮。回家的日子,好像有很多家,但没有一个是自己的。
我的蜗居在深圳,真正的窝,虽然租的,虽然简陋,却是自己的天空。
家里老妈欣赏着我买的花,数着花瓣,小心翼翼照料着,像照顾我小时候一样。
我不愿让父母远途为我送行,悄悄坐上罗总安排的车,前往火车站。
软卧车厢里,我发送短信给朋友们,窗外细雨纷纷。
忽然发现站台上父亲的身影,撑着伞,冒雨赶来。父亲衣服穿得很多,戴个帽子。我惊讶极了,赶紧下车接他进车厢。
父亲在车上和左右乘客搭讪,向人问好,大概是希望我能得到旁人照顾。
父亲坚持每次为我送行,那么老远,还是赶了过来,转了两趟车,舍不得坐出租车。
火车启动后,父亲不停地在雨中挥手。我盯着父亲看,直到车窗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后悔刚才没和父亲拥抱一下。
我泡了一杯咖啡,带着耳机听我的歌。对面一位年轻的妈妈睡着了,三岁宝宝好奇的看着我。
无论人生处境如何,生活都有多种选择,心灵也可以随时安放。
火车进入湖南大地,细雨停歇,朦胧月光透过云层,窗外山影树木匆匆掠过,岁月宛如一片树叶悄悄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