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们到底吃什么呀?”
“吃炒饭去,我相信你会喜欢的。”
父亲牵着小小的我,径直穿过冒着阵阵蒸汽的各色餐厅,走到巴黎春天B1层的角落,那儿有一家店。
门口挂着一块擦的发亮的木板,上面用粗犷地刻着:“铁板烧”。
一个戴着白色厨师帽的小伙子拿着两块铁铲,在滋滋冒油的铁板上忙忙碌碌着,被烤的油光发亮的食物随着铁铲被铲过来,铲过去,飘出阵阵香味。
父亲望着泛黄的菜单,说了一句:“两份海鲜炒饭。”
站在柜台前的小姑娘低着头,在电脑键盘上不知敲击着什么,发票机咕咕唧唧地吐出一张发票。
小姑娘把一块黑乎乎的家伙塞到父亲手里,“等它叫了,过来取餐。”
在一张油亮亮的桌子前坐下,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家伙,肚子饿地咕咕叫。
等了很久,那家伙也没叫,“它该不会是个哑巴吧?”我问。
“耐心等,它总会叫的。”父亲悠闲地看着手机。
就在我无聊地打量墙上的油画时,“滴滴滴”的叫声突然传入我耳畔,也唤起了我的食欲。“爸,它叫了!它叫了!”我着急地说。
然后,香喷喷的炒饭降临在桌上。
咖啡色的托盘,载有一碗鸡蛋汤和一块不规则形木板,木板上有一只油光发亮的铁盘,铁盘里盛着还在冒着阵阵白烟的炒饭。
我拿起铁勺,把饭往嘴里送。
牙齿用力咀嚼,我感觉到到葱和胡萝卜丁在齿边碰撞,米饭的颗粒感滚滚而来,像一个个顽皮的孩子。
再舀满满一勺,香脆的鱿鱼在舌尖崩开,章鱼脚的细腻感直传入喉间。
再舀一勺。
再舀一勺。
直到盘中只剩下几粒孤零零的葱、胡萝卜丁和米粒。
“好吃。”我心满意足地喃喃道。
那碗炒饭是13块钱。
过了几年。
我带着朋友来到巴黎春天B1层。
我们早已饥肠辘辘,只想赶紧吃些好吃的,然后去看电影。
我们逛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如意的餐厅。
我再也憋不住了:“我带你去吃炒饭。”
我又来到那家店。
过了几年,招牌、菜单还是老样子。
朋友说要和我一样,“两份海鲜炒饭。”
那个黑乎乎的家伙,躺在了我手中。
依旧等了很久,我依旧看着墙上的油画。
炒饭降临在依旧油亮亮的桌子上。
依旧还是咖啡色的托盘,一碗鸡蛋汤和铁盘上的炒饭。
我拿起铁勺,把饭往嘴里送。
依旧,是那个味道。
仍然有葱和胡萝卜丁的完美搭配。
仍然有数量可观的鱿鱼和章鱼脚。
米粒仍然蹦蹦跳。
我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再舀一勺。
再舀一勺。
“还是好吃啊。”我心满意足的喃喃道。
那天是我家房子被租出去的那一天,这意味着,三年之内我将不回眼前美丽的上海。
三年之内我将看不见眼前的这位朋友。
三年之内我将吃不到眼前的这碗承载着我童年的炒饭。
唉,多么可惜啊。
我将最后一勺炒饭送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