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暴雪之后的清晨,在胃痛中早早就醒了。昨天是班上一位同学的生日,他从自己的国家海地刚刚回来,带着几瓶海地的自产酒,在我公寓对面的学生宿舍Site 4 办了一场生日聚会。
昨天是波士顿少有的暴雪,中午出门走了十几分钟,脸几乎被冻僵了。因为风太大的缘故,雪被一次次地刮入双眼。暴雪整整下了一天,但是晚上我还是出门去了他的生日聚会。短短不到十分钟的路,我再次被吹得没法睁开双眼,忽远忽近的路上,只有铲雪机和工人在劳作。
我的同学来自海地,在认识他之前,我对这个国家一点儿也不熟悉。认识他之后,这个还没和我们建交的国家在我心里有了温度。
和同学熟识起来,是因为他约我单独zoom会议,想听我聊一聊中国的金融科技行业。我记得同学和我说,我的国家经济很不好,很多人还没有见过信用卡,我的梦想是在我的国家做一家金融科技公司,像你们中国一样,让大家使用货币或者换汇都能很简单方便。我们天天用的支付宝,对于有的人来讲,却是需要很努力才能在自己的国家实现的。
没想到我和他就这样成了好朋友。
同学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在来读书之前,已经在上一任总统的智囊团工作。而要不是参加这场生日聚会,我竟然不知道今天是他四十岁的生日。
还记得他单独发信息给我说,希望你能来我的生日聚会。其实当天我原本有别的计划,我对他说,我一定一定会尽力改了我的计划。
孔子讲,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我们班上的同学,全都过了而立之年,还有一部分甚至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但是也就是这群人,从五湖四海来到这个叫做剑桥的地方,一起看查尔斯河畔的晨曦和日落,一起上领导力的课,分享年少时候的伤痛,一起努力变成更好的自己。然后渐渐地互相熟悉,彼此信任,最后变成挚友。
四十而不惑,粗浅理解大概就是不但不为风雨所动,还能明辨事理,不为外界的纷繁事物所疑惑。突然觉得四十岁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年纪,所以我要昂首阔步地迎接它的到来。
同学在生日之后跟我说,这是他过得最好的生日之一。我相信他的四十岁也必定会是他最好的年华。
从前我总会有年龄的焦虑,当然也包括很多身旁的朋友。可是来读书之后,我常常觉得每一天都是最好的自己。年纪增长反而是一种获得,而非失去。我们脸上的皱纹,每一道都不白长,所有在风霜里历练过的过往,不过都是为了把自己变得更好。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手机不断地收到信息。各个银行、通讯公司纷纷开始发送春节的祝福信息。在大洋彼岸的我,突然莫名地有一些伤感。有的时候,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涯海角;有的时候,相隔万水千山,却又仿佛就在身旁。
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过了元旦不叫过年,过了春节我们才算过了年,而过了年又长大了一岁。巧的是,今年的春节和MIT的开学几乎是同一天。大洋彼岸的我,要迎接两个新的开始。而过完这个学期之后,我们又要挥手告别,去迎接新的人生。
我依然记得第一次见到这座城市,这所学校,甚至许多朋友的那一个个清晨。不知道很多很多年之后,它们是不是还会时常在我脑海里浮现,帮我重温这珍贵的人生片段。
纳兰性德在他的《木兰花》里说:人生若只如初见。我们带着一片如少年般的赤子之心来到这里,在一次一次的课堂和聚会里坦诚相见,建立友谊。可是,我们终有一天要互相道别,终有一天这场相聚要迎来终点。不知道很多年后我们会变成什么模样,但是不论如何,我都要好好地记住,初次见面时候的那一片片蓝色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