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人的崩溃就是一瞬间”
当她把钱包从垃圾桶里拎出来的时候,她在想什么?是侥幸,还是荒诞?
当她感觉到自己的右手空空如也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又犯迷糊了—那里原本应该挂着一个钱包的。这是她坚持每天都要把钱包挂上手上的原因—她坚信肌肉记忆要远比大脑中的记忆更可靠。
她往回走的路上并不慌张,她只当自己又把钱包落在了办公桌上。她从刚刚下课的人群中穿过,甚至有闲情逸致去欣赏每个人脸上不同的神态—那是一群在职的研究生,她每个周末都会看到一群这样的人,在洗手间和走廊里偶尔听两句他们三言两语的交谈,他们的谈话里有一个从未踏出校园的她所陌生的世界。
重击,是发生在她看到空空如也的办公桌的时候。
“去哪里了呢?我把它放哪里了呢?”她在自己的工位旁边来回踱着步,嘴里不停地小声嘀咕着。
声音发颤了么?她没有听到。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像蜜蜂一样在嗡嗡响着,自己的双手也不知该往何处安放—它们现在本应拿着自己的钱包的。
“没有其他可能,不是吗?”她告诉自己。从离开工位到她意识到没带钱包,她只丢过一次垃圾。
她强迫自己没有飞奔出去。走廊里的人影已经散了,一分钟前还喧嚣的走廊里,现在一个人都不见了。就像是她的心情,五分钟前还是悠闲自在的,现在的天却快要塌了。
她在想什么?她什么不敢想。因为她什么都回忆不起。她从工位上带走钱包了么?她丢垃圾的时候都做了什么?明明是五分钟前的事情,可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不敢去想。她都不敢去想,也不敢去想方才那汹涌的人流。
她只听到自己的高跟鞋踏着瓷砖的“登登”声回荡在狭窄但空荡的走廊里。“登—登—登—”就像是行刑前的丧钟,一声声,数着生命的归期。这个时候的天地,就应该是安静的,不是么?
“登—登—登”
所以,当她从垃圾桶里拎出自己的钱包时,她究竟在想什么呢?她不知道。她依旧面无表情,可她自己知道,她的手在发颤。
室外的清风还是一样的舒适,轻抚着她的发丝,像五分钟之前一样。
她又看到了办公楼外的那群共享单车,她五分钟以前就是瞅了它们一眼然后决定走路的—为了夏日的夜晚这不多见的清风。
往日里,这个时间她本应该骑着单车已经到了离宿舍最近的那个十字路口。往日里,到了这个时间这里也很少还会有如此多的单车的。
如果五分钟以前,她按着往日的节奏骑上了单车,会怎样呢?是更早的发现钱包不见了,还是直到需要刷卡进门的时候才发现呢?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敢去想钱包里都有些什么—钥匙、学生卡、身份证、银行卡…有一切她必须的证件。她凡事喜欢做万全的准备,可代价,不正是一旦丢失就是“一无所有”么?
“为斗斛以量之,则并与斗斛而窃之;为之权衡以称之,则并与权衡而窃之;为之符玺以信之,则并与符玺而窃之;为之仁义以矫之,则并与仁义而窃之。”
她读《庄子》,可似乎从未真的理解过《庄子》在讲什么。
就像,她厌恶麻烦,却在不断地给自己制造麻烦一样。
清风扬起她的发丝,高跟鞋踏在水泥地上,手里的分量重了,可她却觉着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被抽走了什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