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芸这个寒假基本上没有在家呆过,她讨厌那个破烂的家,也讨厌那个被生活折磨得不成样子的爸爸。这种讨厌,她一向掩饰的很好。说到底宋芸还是善良的,她知道离异的爸爸心里肯定有说不出的苦,但她也是自私的,她也知道即使是每天烂醉如泥的爸爸也比没有爸爸要好,她害怕过那种无依无靠的生活。
除掉善良,宋芸这种因为害怕而自私,因为自私而讨厌的情绪在这个充满阳光的冬日里复苏了。她变得不爱回家,每天早上她做好一天的饭就离开家,直到晚上才回来。
说来可笑,宋芸空有想要逃跑的心,却不知道该跑到哪里去,这么大个县城,却没有一个可以长久收留她宋芸的地方。当然,她也没有任性到失去理智的地步,她兜里揣着1000块钱,每天她还是会为家里买点什么,电费啊,水费啊,钱被她花的七七八八。这些事情干完,就是她自己的时间,可是走去哪里呢?宋芸也不知道。只能在冷风中就这么走啊走,走啊走。
但是她抵不过寒风。有时,实在是太冷了,宋芸就会随便找个地方进去,菜单太长,她很懒得看,原味奶茶是她永远的选择。菜单短的,她也不愿意花心思去看,手指从上往下一扫,哪个便宜就要哪个。其实她心里清楚哪个都不便宜,哪个都不好吃。
有时,她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时候,还真就看不到可以进去坐坐的地方,就像不坐公交车时它总是在眼前瞎晃,想坐车的时候它又总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呼啸而过。啊,去哪里呢,看看这附近,有谁在这里工作或在这里住,尽管她谁家也不想去谁也不想见。
如果有哪一天,我在寒冷的天里,看到一个带着帽子口罩,鞋子包包都脏脏的人。我大概不会诧异,因为那可能就是我自己,也可能那个口罩后面的脸就是宋芸的脸,有点悲伤,有点叛逆,有点冷漠,有点故事,想要逃避,想要回家,无以为家,又或者纯粹是她宋芸脑子一团浆糊,需要冷静。
其实宋芸根本不是他被看到的那个样子,安静老实。她有太多的故事,她也有太多说不出口的秘密,准确的说是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表达的情绪。而这个故事这个秘密这种情绪只能在冷风中被消解,而一旦说破就会像一个老女人在絮絮叨叨,没有情调。
宋芸讨厌自己成为这样的人,所以她从来不好好说话,她的话永远都是说一半留一半,留的那一半就是她没有办法说出口的话,但往往说的那一半,会让人去想她留下的那一半话。她知道自己是看上去很神秘很冷淡,但是她也知道,没有人会愿意靠近她,这个时代呀,人们的好奇心都来自于安全的范围内,没有人有冒险精神。而宋芸也很清楚,自己不能要的太多,生活从来都是索索碎碎,家常里短。宋芸已经家常里短的生活了,她永远是做饭,收拾照顾喝醉酒的爸爸。可这一刻,她不愿意,她偏偏要在大街上瞎晃,受尽这冷风吹。
有时候她也想把自己藏起来,让谁也看不到自己,她自己也讨厌自己,也讨厌这个世界。有时候也想把自己扒光,让别人看看,她宋芸就是这么糟糕,根本不是什么神秘,只是说不出口,一言难尽。有时候沉溺在不良情绪里不可自拔,有时候想要自救,却又害怕自救之后情况会更糟,于是越陷越深。
说到底,她既不能把自己藏起来,也不能把自己扒光。最好的办法,还是不言不语,默默的受尽冷风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