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偶书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离乡二十八个年头了,高考结束,终于有很宽裕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了,忽然想起日日思念的母亲和故乡,应该回去陪陪母亲,看看家乡。妻儿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自己驾车难免疲劳,难敌睡意,于是收拾行装,独自一人坐上高铁,一路南下。
上午十一点多出发,下午三点多就回到了城里。进城后,便在妹妹一家人的安排和陪同下,回到村里,见到了早在村口等候的母亲和弟弟一家。简单安顿后,便是和母亲、家人拉拉家常,叙叙旧事,顺便提了“小小”要求,吃遍家乡特色饭菜,于是在家人的张罗下有条不紊的、一样不落的吃遍了最爱吃的家乡饭菜:酸菜饸络、煮疙瘩、炉面、江米甜饭、火锅、油圪垛、杂格油糕、炒煎饼、烧猪干、素扁食、肉扁食。这些饭食,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也是如今最挂念的,每次回家必要吃上几样,饱的是肚子,慰的是乡思,更多的是人的牵挂,里面有我的父亲。
一日饭后,一是为了消消食,二是为了再看看村落的变化,如果还有一点动机,便是想让村里人知道母亲的儿子、女儿回来了,便和妹妹陪着母亲在村里走了一圈。不时有人打招呼,可惜只依稀记得乡人容貌,但是姓甚名谁,与谁有啥关系却早已忘的一干二净了。但人非物是,一些留在记忆里的建筑标志记得清楚。
村中心一些旧房子的土墙颓圮,长满青草,墙壁泥土剥落,和临近新建的小二楼形成鲜明对比,然而小二楼并没有显出优势,因为里面住着的大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慢悠悠从院子里走出来,让那些新房子也显出了老气,只是一开口的乡音让我倍感亲切,有了生机。
村西头的那口吃水井,被半遮半掩,水还有,只是昏浑了许多,这口养育了半个村子的井,一如那些坐在村口的老人,曾经活跃在那些艰苦的岁月里,如今沧桑了许多,落寞了不少,静静地熬着岁月,希望多年以后我再回来,井还在,老人们还在。
门前的那条河已经干涸,但是记忆中孩童在河中的嬉戏,大人们在河边的洗濯,发洪水时全村人的观望与人声鼎沸,如在昨日。村周围沿着公路一带,有一些新建筑,或是刷了白灰的旧房子让村落显出了新农村的景象,公路旁的公交站牌让村落显出了现代气息,一元就可到达县城的惠民政策让年轻人走出了农村,也让步履蹒跚的老人守住了乡村。
其实对我影响最为深远的,当属那个矗立了几十年的戏台子。唱戏是全村的盛事,每年的农历二月十一,村子里要唱戏,由于距离河南很近,豫剧就成了村子里最便宜最喜闻乐见的剧种。唱戏是全村人彻底放松的时候,也是亲朋好友走亲访友的契机,更是全村人饱眼福口福的机会。戏唱过后,安逸了一冬的农人们便要开始一年的劳作了。小时候觉得戏台子很大,不唱戏时戏台子是孩子们玩耍的乐园,我记得那时候和一群孩子东躲西藏、跳上跳下的捉迷藏,追逐打闹;唱戏时戏台子就是大人们的乐土了,唱戏前两天,村民们天不亮就拿着板凳在剧场占座位,唱戏时在台下一边听戏,一边议论着人物的好坏命运。由于我家紧邻剧场,一墙之隔,占的位置自然总是靠前。而剧场外的道路两旁搭满了各种做生意的棚子,有卖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唱戏时台上咿咿呀呀,台下嘻嘻哈哈,场外吆三喝四,整个会场内外热闹非凡。当时的我们这些孩子,一会儿钻到后台好奇的看看那些唱戏的人在后台是如何化妆,如何逗笑,一会儿跑到台下看看台上角色的一招一式,嬉笑怒骂,一会儿再跟父母要几毛钱出去逛逛集市。而我最喜欢的是一碗肉丸汤,时至今日,还要自己在家做一碗,虽然味道并不正宗。晚上也是要唱戏的,而我常常是躲在后台看戏,不过也常常在看着听着时睡着了,等戏散场了,父母回家发现我不在家,四下寻找,到台上才找见我。然而就是这么不专业的听戏看戏,十几年的耳濡目染,让我喜欢上了豫剧,如今,豫剧唱腔成了我最喜欢听的戏曲唱腔了。
又一日午睡过后,突然想去父母还有我们兄妹曾劳作过的地里看看,于是一行四人沿着西头小路往庄稼地爬去,原先崎岖不平的逼仄小路变成水泥路,变得平了宽了,原先我们需走半个小时的路,现在乡人们开着自家的小三轮十分钟就可到地头。
走到半山腰,回首一望,看得见整个村的面貌,整个村庄被群山环抱着,被绿树裹挟着,像蜷缩在大地母亲的怀抱中,自然灾害甚少,不过突破发展也受阻了。村庄的东头顶,高速公路桥横空出世,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可惜还是绕过了村庄,与村庄擦肩而过,飞速的高速路并没有带着村庄飞速发展。继续往前走,是错落有致的梯田,以及田地里郁郁葱葱的庄稼,庄稼长势喜人,母亲说,如果这个月风调雨顺,今年一定又是个丰收年,我相信也祈愿风调雨顺,乡人安康!
和母亲家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往返一个小时过去了,一路过往岁月,一路风土人情。返回村后,又和母亲、妹妹、弟媳、外甥到镇上超市给母亲置办了一些生活必需品,母亲平时是有的,只是想在回来后亲自尽一些绵薄之力。此时,微信里跳出一个信息,学校通知要外出培训,于是匆匆定了车票,提前一天要赶回家。
临别,雨天,淅淅沥沥,母亲和弟弟弟妹雨中打着伞送行,母亲眼圈泛红,泪水滑落,伴着雨水,我不免难过,安顿两句,匆匆坐上妹夫的车,挥手告别!次日早晨,妹妹、妹夫把我送到车站,送上车。
母亲是一个平凡人,但是养育了我们兄妹三个便不平凡了,我的村庄是普普通通的小山村,但就是那片贫瘠的土地里有我的根,孕育了我的成长,故乡有我的血脉,有我的念想。我想,多年以后,也许落叶还要归根!
哦,不是也许,是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