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平安
新的学期开始了,天蒙蒙亮,我背上书包和同学们一起去上学。去学校的路旁长满了小草,小草上的露珠扫湿了我的鞋,我觉得脚指头冰得非常难受,使瘦小的我走不动,但我每天还是坚持着,每天往返十里路,风雨无阻,从不旷课。
1978年秋,我考上了刘寨中学,心里特别高兴。在一个夏日的早晨,我背着妈妈烙的馍馍,背着爸爸为我打捆好的破羊毛毡裹着的铺盖卷,怀着依恋和无限感激的心情,告别了我亲爱的黑窑洞,(我的家乡叫黑窑洞)。我踏着那些远古年代开凿出来的崎岖不平的山路,向公社的最高学府走去一一走向一个我所热烈向往但又完全陌生的新环境。我知道在那里我将会遇到巨大的困难,因为我是一个从贫困的土地上走来的同样是贫困青年。我终于上了中学,我意识到,这是我生活道路上一个意义重大的开端。当我来到学校后,一切都是全新的感觉:新教室,新桌凳,新同学,新书包,新钢笔。教室坐的满满的,全班50多人。在这新的环境中,学习的任务也增加了,难度也很大。从初一开始,才知道勤奋学习,上课认真听讲。我的学习逐渐地有了进步。
可是,让我最发愁的是生活问题。由于当时家里困难,爸妈从来没有给过一分钱,我也沒有见过钱是什么颜色。
那时候沒有修路,交通不便,爸妈烙一点馍馍也没办法带给我。我每周的前三天就把一周的馍馍和洋芋吃光了,后三天就饿着肚子,上课的时候,头晕眼花,两腿发软,常常受到老师的批评。
曾记得有一次中午打饭,同学们就从宿舍里拿上碗筷,向大灶蜂涌而去,在大灶前排起了几路纵队,抢着打饭。瘦弱的我慢慢腾腾的排在队伍的后面。等他(她)们都打完时,锅底下只剩下一点汤,我目不转晴的盯着那沒有饭的大锅,大师看见我可怜的样子,就给我手里塞了一个包谷面窝窝头,把锅底的那点汤刮绐了我。我含着泪水,转身就坐在地上,把包谷面馍馍掰碎泡进碗里,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我一边吃,一边想着,什么时候能吃一顿饱饭?
那年头,“开门办学”,是雷打不动的,秋天要帮生产队收秋。拨糜子,挖洋芋等等,从早上老师把学生引到生产队,从上午一直干到下午放学的时候才收工。这一段时间是我最难熬的,每天只感到两眼冒花,天旋地转……
自从入校到现在,虽然只过了两个月,但我觉得比两年都长。我时刻处于饥饿和屈辱的夹击之中,我己经到懂得讲究穿戴的年龄,可几年前做的这身粗布衣服,早己破烂不堪,我每时每刻都在内心里和这些不幸的厄运拼命搏斗,艰难地維持着我的学生生活。
星期六下午,五点放学,我们六位同学一路回家,学校离家有三十多里路,天黑的时候我们还在山路上走着。我累得确实走不动了,再的同学都前面走了,我在后面一个人走,偶尔山顶上的猫头鹰发出恐怖的叫声,吓死我了,我蒙上耳朵,赶紧追赶前面的同学……
我艰难的维持到初二的后半学期,父亲劝我休学。他说这年头在家里总好凑合一些。再说,当农民苦是苦,但将来要是好好成个家,生儿育女,一辈子也照样过。
艰难的生活使我过早地成熟了,我己经在认真地思考一些复杂的问题了。我想:如果我能继续上学,说不定将来我会成为一个吃国家饭的人,或者成为工程师文学家。这样我就改变我的传统贫穷的家境,同时也会实现我想为国家做出不平凡贡献的理想。如果我从此中断了学业,那我就不得继承妈妈的地位,穷苦一辈子……我想我应该比妈妈更有出息,离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走出大山沟里,做更大的事业。的确,如果父亲能供我继续上学,我会有一个美好的前程。现在呢……
可是,一想到我从此辍学,心里痛苦的火烧一般。接连几天,吃不下饭,也睡不着,夜深人静时,我从熟睡的妈妈身边溜出来,在村外漫无目的走着,痛苦地用脚踏自己的身影,我的命运为什么这样不幸……
我就这样缀学了!
日月如梭,时过境迁,往事如烟海,峥嵘岁月稠。抚今追昔,我的心情难以平静。我经受过的痛苦和煎熬难用语言来表达,特别是心灵上的创伤,这就是我的人生,这就是我的生活……
2018年10月31日写于会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