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看新闻,看见了这样一条评论。
这尖酸的评论让我心口一痛——郑爽回应代孕:因为节食、心脏不好,无法生育。作为一个曾经在死亡边缘擦边而过的患者,我对她的同情胜过了理性的谴责。
郑爽有厌食症,从郑爽当初的照片来看,她已经在七十多斤的边缘晃荡。我七十多斤的时候,耳鸣、头痛、神经衰弱、脾气暴躁易怒……到医院检查后,血压高压六七十左右,白细胞只有正常人的一半不到,心跳每分钟四十多下,属于随时会心脏骤停的状态。所以,每当看见路人拿厌食来说事儿,觉得她活该,我心口都会隐隐作痛。
在郑爽出名以前我就关注过她了,她当时一首《爱的华尔兹》打动了我的心,以至于我在耳机里循环了两个月之久。那时的她,满面红光,胳膊圆润,顶着一个丸子头,显得很俏皮。那时的她像一块璞玉,那形象像极了少儿频道的“红果果”和“彩虹姐姐”。现在,她变了,身体瘦的和竹竿、骷髅一样,行为也不端正了。人们看见了她现在变坏了,纷纷骂了起来,但是没有人关心中间的过程——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让我猜猜:她以前是一个勤奋努力的小姑娘,一个偶然的机会让她走红,她沐浴在粉丝对于她外形的喜欢里“爽妹子好瘦”“好羡慕大长腿”——她不想失去这一切。为了回报粉丝的爱,努力维持身材——不吃饭、吃也只吃水煮菜……长期的饥饿饿坏了她的脑子,导致她患上了厌食症这种精神疾病。
正常人看到我说她脑子坏了可能会笑出声来,但在医学上,厌食症的确是因为营养不够导致脑内组织错乱从而使得患者恐惧变胖、不会吃饭了。这种思想是精神性的,类似于世界观一样。打个比方,正常人觉得正常的一顿饭是一份盖饭或者一碗面条,但是在厌食症的世界,“正常人”是不应该吃饭或者只吃水煮菜的;正常人的一顿饭有米、有肉、有饭、有菜,但是厌食症群体害怕碳水与脂肪,他们看见过量的主食、油光锃亮的肥肉和菜汤上漂浮的油花会发狂。一个严重的厌食症患者哪怕是舔一下饼干都会觉得舌头上沾满油渍,会崩溃,会大哭——我当初就是这样。大多数人可能不会理解,我也不求人们感同身受,但是我真的希望人们对厌食症群体多一些理解和关怀,少一些刻薄。
厌食的生活是痛苦的:饥饿、便秘、掉头发、怕冷、头疼、暴躁易怒、没有力气、没有精力学习……你们能想象一个小姑娘夏天穿着厚外套吗?能想象到冬天温暖的瑜伽教室里同学们都只穿一件单衣,但是有一个孩子裹着围巾带着帽子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却仍然寒意刺骨吗?能想象走到马路半截马上就变灯了却连快走两步的力气都没有吗?能想象一个人饿了一天晚上九点才能吃一点全麦面包缓解饥饿吗?
相较过程,人们往往更重视结果。但是在一具具“行走的骷髅”在暴跳如雷时,请原谅他们,他们身后有太多辛酸的故事。我在住院期间,从几个病友和了解到的病历上,我发现这些孩子多多少少有因为被人嘲笑或嫌弃胖的经历。厌食症患者往往是很优秀的人:他们是极致的完美主义者,有绝对的毅力,只是他们的偏执用错了地方。而这一切的起源是什么呢?仅仅是身边小孩子玩笑般的嘲弄吗?表象背后,是这个时代畸形的审美。
以瘦为美的观念是如何兴起的呢?主要有以下三个因素:宗教,物质和政治。宗教上,教皇把"暴食"定义成了一种罪过;物质上,人们富裕起来,生活得到了极大的改善,食物不再是人们的渴望;政治上,一开始,法国的皇后凭借塑身衣坐稳了后宫的第一把交椅,后来,减肥的风气传到了英国,伊丽莎白女王不仅在宫廷,还把“塑身减肥”的观念传播到了民间。近些年来,肥胖引起的相关疾病唤醒了人们的警觉,“素食”“健身”开始流行,渐渐地,健康和瘦划上了等号,瘦又和美成为同义词。不管是明星还是普通人,都在追求被曲解的“美”,有些人甚至变态到追求动漫中的“铅笔腰”“筷子腿”。最可怕的是,在审美的大树伸出不正的枝干时,媒体舆论不但没有擦亮眼睛加以正确的引导,反而上赶着浇水施肥,助他成长——只为了蹭那一点热度,一点流量!写到这里,我感到悲哀,我认为患上厌食症是自己作,是报应,可是在夜深人静之时,我常常很迷茫,我思考——我做错了什么呢?
现在,厌食症这一群体越来越庞大,从去年九月到现在,我已知的已经有两个病友过世了,而看不见的数字我更是不敢想象。厌食症是唯一能致死的精神疾病,它与抑郁症不同,抑郁症是因为绝望主观选择自杀,而厌食症是脑部神经损坏的客观事实让你控制不住地把自己饿死。
很多人说我很努力,的确,我现在成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一方面是因为病没有康复的情况下我必须付出加倍的时间和精力才能和一个健康的人的学习进度持平,而且,我的骄傲不允许我仅仅满足于“跟上”的层面,在课内学习之余,我已经着手心理学考研的相关准备了。我要告诉ed(eating disease):你不仅杀不死我,我还要帮助更多人突破你的困境!
如果屏幕前的你是吃瓜群众,那么希望你能多关注一些厌食症患者,给他们一些爱和关注;如果你是患者本人或患者家长,请不要自暴自弃、自怨自艾,请加油——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