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普遍认为,柏拉图《对话录》中最具历史价值的是《申辩篇》。文章宣称是苏格拉底在受审过程中为自己所做的辩护——当然这不是一篇速记通告,而是事件发生几年后,保留在柏拉图记忆中的辩词。经过整理和文学加工而成。审判苏格拉底时,柏拉图就在现场,看起来几乎可以确定,柏拉图记录下来的,就是当时苏格拉底所说的,而且泛泛来讲柏拉图记录的目的就是还原历史。这边对话,虽然有各方面的局限性,但足以明确地描述出苏格拉底的性格特点。
苏格拉底受审的主要事件毋庸置疑。对苏格拉底提出诉讼是基于以下指控:“苏格拉底是一个作恶人,一个怪人,无论是天上的还是地下的,他都要去调查;他假装好意,却办坏事,还拿这些去教导别人。”最后,雅典陪审法庭以多数票通过了苏格拉底的有罪判决,即法庭上大多数人都认为他有罪。按照雅典的法律,他可以要求比此刑稍轻的判罚。如果有罪判决成立,法官们要在控辩双方提出的判罚建议之间作出选择。此时若苏格拉底提出重罚建议,法庭可能会觉得量刑适当便予以采纳,这样做是最符合苏格拉底利益的。然而苏格拉底的提议却是处以30个米纳的罚金,他的一些朋友愿意为他担保。苏格拉底提出的处罚太轻惹怒了法庭。法庭上要求对他处以死刑的人比宣判他有罪时还多。显然,他并不希望通过让步避免死刑,他做出让步就等于承认自己有罪。
巡察官们称,苏格拉里所犯的罪是不崇拜国家所奉的神,反而宣扬其他的新神,罪孽更深重的是他还以此教导青年,腐化青年。有一次有人向德尔菲神庙求问是否有比苏格拉底更智慧的人;德尔菲神庙传达的神谕回答说,没有。苏格拉底宣称自己因此感到困惑,因为他一无所知,但是苏格拉底坚胜神不会撒谎于是他四处走访据说富有智慧的人看是否有人能证明神会犯错。
他首先去拜访了一位政治家,“很多人都认为他富有智慧,但是他自认为自己比别人的更具智慧。”苏格拉底很快发现这个人一点儿也不智慧,并且把自己的想法友善,但坚定的告诉了他,这样做的“后果是,他开始憎恨我。”然后苏格拉底又去拜访了诗人,请他们讲解他们作品中的内容,他们却做不到。“于是我知道诗人写诗并非靠智慧,而是靠天分和灵感。”接下来,他去拜访了工匠,结果同样令他失望。他说在这个过程中,自己结下了许多可怕的敌人。最后,他总结道:“只有神是智慧的,神的回答是要证明人类的智慧几乎没什么价值,甚或说完全没有价值;神不是在说苏格拉底,神只是用我的名字加以说明,就像是在说:‘世人啊,像苏格拉底那样知道自己的智慧,实际上毫无价值才是最智慧的。’”揭露冒充有智慧的人。这件事占用了他的全部时间,最终导致他陷入极端贫困当中,但是他觉得证明神谕的正确,是一项使命。
他说他神变是为了法官,而不是为了自己。他是被神派遣到这个国家的一只牛虻,想再找一个像他这样的人并不容易。“我敢说你们会感到恼怒,你们以为自己可以向阿尼图斯建议的那样,轻而易举的把我打死,然后就可以安睡余生。然而除非神眷顾你们,否则你们不会再遇见另一只牛虻。”
然而他转向那些投票判他无罪的法官说,这是一种暗示发生在我身上的是好事,我们中认为死亡是不幸的人,是错误的。”因为死亡要么是无梦的长眠——这显然是好事——要么就是灵魂转移到另一个世界。如果一个人能和俄耳甫斯、缪萨尤斯、赫西俄德、荷马交谈,有什么是他不愿放弃的呢?没有,如果真是这样,就让我一死再死吧。”在另一个世界,他可以和其他因遭受不公平判决而死的人对话,更重要的是它可以继续探索知识。“在另一个世界,他们不会因为一个人发问就把他处死,绝对不会。另一个世界的人不仅比我们幸福快乐,他们还会永生。如果传说是真的……”“分道扬镳的时辰已经到了,我们各自走各自的路——我去死,你们去活,只有神知道那条路更好。〞
申辩篇勾勒出了苏格拉底这类人的清晰画像:自信、高洁、对世俗的成功毫无兴趣,相信有一个神圣的声音在引导自己,而清醒的头脑是正确生活最重要的先决条件。除了最后一点,苏格拉底就像一个基督教的殉道者,或者一位清教徒。在最后一段话中,他想象了此后会发生什么,这样人们不可能不感觉到,他坚定的相信灵魂不朽,而他言谈经的不确定,不过是假设自己。像基督教那样,因为害怕永受折磨而感到困扰。苏格拉底是丝毫都没有的:他毫不怀疑下一世的生活是幸福的。
几乎可以肯定苏格拉底的研究方向是伦理道德,而不是科学。在柏拉图笔下,苏格拉底一直坚称自己一无所知,但是他不认为知识是无法获得的。相反,他认为追寻知识无比重要,他坚持认为没有人会存心犯罪,因此只有知识能让人变得品行完美。
苏格拉底和柏拉图哲学的特征就是在德行与知识之间建立起这种紧密的联系。在某种程度上,所有希腊思想中都存在这种联系。这与基督教思想完全相反,在基督教的道德规范中内心的纯洁才是必不可少的。最起码,这是在无知者和有识之士身上都能找到的东西。希腊伦理学和基督教伦理学之间的这种差异至今仍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