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付出的代价是别人想要的吗?
阿听一开始也不明白这里面的区别,只想着自己既然犯了错,那就该付出代价。
2017年6月,这时正是全国扶贫攻坚如火如荼的时候,阿听作为一名转正后工作去向都是由镇里直接调动的实习生,,临时被借到扶贫办帮忙,心里很忐忑。作为一个从来没接触过政府工作的小白,阿听连“扶贫办”是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在纠结自己要怎么去找“扶贫办”?阿听想了想,决定还是向领导求救。
“XX镇精准扶贫工作站,不是说‘扶贫办’么?”阿听打量了半天,猜测自己可能找错了地方,于是在这条路上再找了一遍,发现只有这个工作站像自己要找的地方,为了保险起见,阿听还是给它拍了张“正脸照”,发给领导确认一下。
“好吧,果然是这里。”阿听在工作站挂锁的大门前走来走去,“不是说八点半要到么?门都没开!”“也没说让我找谁,等人来了要怎么说呢?”“这里头一个人都不认识,万一叫错了怎么办?会不会得罪领导啊?”“哎呀,真愁人!”“......”阿听不停地碎碎念。
九点过后,阿听终于看到有车停在扶贫办的门口,那位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也不耽误开门,直接就开口:“你是借调过来帮忙的吧?叫什么名字?你今天就先跟着看怎么操作,明天再操作系统。”
“哦,好,我叫徐听。” 这位领导看起来一点都不好说话,阿听自己先找了个凳子坐下来,等前辈们的指教。
下午下班回家,阿听被光晃了一下眼睛,顺着水面看过去,才发现原来小河上架着一座老石拱桥,虽然没有过多的装饰,两岸白杨树林,一条清澈小河,一座老石拱桥,还有桥下一滩明暗的草地,既古朴大方,又宁静灵动。
“我以前竟然都没发现。”阿听忍不住发声感慨。
在键盘翻飞的主旋律下,时不时和着打印机复印机的低鸣,间或奏响铃声人语的合唱,阿听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国扶系统怎么这么难搞?竟然这么多权限没开放!怎么办,自己竟然把17年新增的贫困户入到15年的系统里了,这系统又是三年联动的,最关键是还不能把贫困户从15年的系统里删除!这下可怎么搞?不光15、16年系统的人数对不到,各村委的贫困户档案尤其是收入那块都会出问题,这下摊上大麻烦了。
阿听不仅听到领导们的叫骂声,各村委负责人的叫苦声,还能听到自己扑通巨响的心脏跳动声,我在这个地方还混得下去吗?虽然领导不一定知道是自己干的,但......
做错了事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虽然阿听在努力弥补着,但一系列影响还是无法避免。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坐在电脑前不停地对着资料敲键盘。资料入完了,还要不断地修改信息,再不断地被系统反馈回来,再修改,再反馈......
阿听想,自己还是不去找领导商量关于自己分配的事情了,上次同事们聊天的时候跟自己说:“小徐啊,你分配的事不是归镇里管么?你可以直接跟镇里领导要求自己要分在哪里,都在扶贫办帮忙这么久了,不能白帮忙啊!这么点要求镇里还是会同意的。”
“镇里你们这块儿管分配的黎欣林,他这个人呢,你给一条烟他也收,一根烟他也收,懂了么?”
虽然知道了可以走的近路,但自己做错了事,该付出代价,分配的事就顺其自然吧,阿听心里默默做着决定。
既然决定付出这些代价,那也就不怕领导发现、责骂了,许是想开了,心里一下子就轻松了下来。市里抽查、省检、国检,一个个对阿听并没有造成多大影响。虽然每天加班到很晚,没有周六周末,但阿听觉得这都是自己该做的。
国扶弄完了,又投入到低保的系统里,整理资料、联系村委、收集材料、系统审批,日子照样过,但好歹不用加班了。
乡镇的冬天总是比市区更阴冷,阿听裹着大衣骑着自行车回家,许是最近难得闲了下来,看河边桥下白杨树林里的野草杂生,朦朦的桃红和着浅浅的土红,一大片一大片的,间或白杨树笔直的树干,竟然觉得有几分美感!看缀了层黄叶的油桐斜倚路旁,两排矮房向下延续到马路拐角,竟有意境生出!
阿听实习期已经结束了,按例应该由镇里安排分配的事了。阿听在家里静静地等消息。
原以为自己再不济也是分到某个边远乡村熬日子,但好歹本职没丢,自己还是能好好过日子的。可是足足等了两个月,一点消息也没有。阿听忍不住想,难道这才是自己要付出的代价吗?自己毕竟给大家带来了那么多麻烦,镇里要教训一下自己也很正常,可是,自己要怎么办呢?家里的担忧,亲朋的催促,每时每刻都在鞭笞着自己。阿听这时候才明白自己给的代价和自己该付出的代价到底差别在哪!
“阿听啊,你去镇里问了么?什么时候分配啊?”
“火梅啊,你们还没去送礼啊,我那个外甥女就是给他们医院的主任送礼,就进去了,你们也赶快送点钱过去。”
“火梅啊,你家女娃还没分配啊,待在家里还不如出去打工,我那侄子就暑假做了几个月的工,学费都是自己交的!”
终于不用再担心出门见光了,镇里来通知,要阿听去报道,不管好坏,总算有消息了!阿听早早地收拾妥当,骑着自行车出门。
现在的鸟儿大部分都去寻找温暖的避湾,只剩下那一群群寒鸦在树上充当茂密的枯叶。老石桥上,两辆小货车停成一排嵌在雾里,只有偶尔寒鸦飞起才打破寂静,其实挺瘆得慌的。
“现在已经开学几个月了,这时候安排你去哪个学校都不太好,我就暂时让你待在教委办了,正好这段时间在搞教育扶贫。你以前也在扶贫办待过,在教委搞扶贫跟扶贫办还是不一样的。”坐在办公桌前的领导一边看着一张做了各种标记的纸,偶尔抬头看看阿听。
“哦,好。”阿听有些没反应过来,但理智很快让她接了下去,“领导,请问什么时候开始上班呢?”
“你今天有什么事吗?”领导抬头看着阿听。
“没有。”阿听反应很快。
“好,那现在你就先熟悉一下操作流程吧。”领导又继续盯着桌面上的那张纸。
“好,谢谢领导!”阿听赶紧鞠了个躬。
所以,这才是自己要付出的代价吗?阿听觉得自己脸上有点烧,不知是激动的还是怎样。
离开镇政府的时候,阿听看到一辆小货车停在路边,开着的“窗户”里隐隐透着几分家的气息,两张小桌子架在草地上,四个皮肤黝黑的人围着桌子吃午饭,阿听不知道他们是在演绎“有你的地方就是家”还是“家不由己”的颠簸,也不去深想,阿听已经不敢再强加自己的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