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元壁

桌上的咖啡拿起又拿落,他,好几次递到嘴旁,便有新鲜的思路迸发,来不及品尝,放下咖啡,一股脑全写上去,可写完细细品味,又与初衷不符,只能删了重写。反反复复,等他终于喝到第一口咖啡,一夜就这么过去了。他把已经僵硬的双手从键盘上移下,双臂自然地下垂,算是休息,可他大脑依然在思考。

他叫水白,是个最近才开始码字的写手,他做不到古风那样的文采,没有散文那样触景伤情的内涵,思来想去,只能靠脑洞,这是他唯一拿的出手的东西。他已经陆陆续续发表了一两篇自认为有意思的短篇小说,反响还不错,于是,他目前正开始第三篇的创作中。

这次,他打算写一篇勇者斗恶龙的二次元小说。一开始想到这个题材,白水便有种被雷劈到的感觉,“对啊,这是我擅长的领域。”白水理了理思路,便开始了创作,也奇怪,这次的他,创作热情无比高涨,各种桥段都水到渠成,从开始到完成,只花了30多分钟。他满足地叹了口气,移到文章开头,进行习惯性的默读。

小说中,主人公为勇者,从小就和公主青梅竹马。在公主成年礼那天,他正准备向他老丈人,也就是国王表明自己和公主的关系,并且公主已怀了他的骨肉,与其说是想得到他的支持,不如说是威胁他肯定这桩婚。一切都像故事般美好,勇者特意早起,备着他的佩剑,穿上他父亲之前穿过的龙鳞铠甲,走向正在游行的队伍。

故事写到这里,反派该出场了。恶龙化为人形在人群中来回穿梭,终于是确定公主的马车是哪一辆,飞身跃起,现出原形,将那辆马车直接抓起,翅膀刮起一阵狂风,从人群的视野中消失了。想到自己的老婆孩子被抓走,勇者一怒,随手拍死了一个围观群众,嘘为云雨,嘻为雷霆,通天彻地,出幽入冥,千变万化,何者非我。“你们,都给我去找到那条龙。”包含着天地的威压,周围的群众纷纷跪拜,“住口,谁才是王。”国王翻身下马,走到勇者面前,“谁允许你这样发号施令,给我跪下。”“你们都没听到吗?快去找。”国王意识到勇者无视了自己,“来人啊,把他给我斩首示众。”说完的下一刻,国王死于勇者的佩剑。全城人民都恐慌了,纷纷寻找。

故事渐渐向结尾发展,勇者终于是找到恶龙,大战了一天一夜,最终使胜利的天平导向勇者的原因,是在找到恶龙时,勇者让全城人民当诱饵把它引出来,自己用弓箭射瞎了恶龙的眼,代价是全城人民的死亡。龙鳞铠甲散落一地,勇者抱出公主,回到了空城。

水白觉得这个故事,不落俗套,有波澜有曲折,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了,只要最后修改修改遣词用句上,又是一篇好的短篇小说。水白决定合上电脑,起身去吃个早饭。“不许走,回来。”单身汪的家里居然会有女的声音,水白转过身,细细打量眼前的女子,水白清楚地知道,他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女孩,但是他却知道她的身份是谁,额头上贴着大大的“公主”二字。

“谁允许你把勇者写成这样的,你个单纯为了脑洞的无良写手。”女孩生气中,把视线范围内能拿起来的东西一口气都砸向水白。在一阵又一阵哀嚎声中,女孩摔累了,有点站不稳,靠在水白的身上,稍作休息。“能求你重写吗?作者大人。”“喂,你态度转变的太快了吧。”“嘿嘿,我只要气撒了就好,现在我是你的小迷妹,能把你关于勇者的桥段给重新修改修改吗,像塞尔达那样的就好了。”“那种太低龄向了,现在的年轻人不爱看的。”“可我爱看。”水白无语了,要说自己才第一次熬夜,就出现幻觉,还能对话,看来自己不适合走写作的道路。看水白毫无反应,怕是不同意,女孩想了一想,换了个要求,“要不你把勇者写死吧,我喜欢你,你把你自己写进来,我们一起去天空之城或者移动城堡冒险吧。”刚准备起身的水白貌似听到什么不得了的话,后脑直接重重的敲到地板。在这一瞬间,他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作者会喜欢自己写出来的人物吗?

 水白耐心地敷衍了她,说自己还会再考虑考虑,女孩见情况目前不会有什么进展,于是回头和他说了句say goodbye,消失了。此时的他很想发朋友圈,告诉身边想从事写作方面的朋友尽早远离,自己怕是跳不出来了。公主的出现使得水白重新审视自己的文章,为什么不能安安静静写个童话,一定要写个黑暗,孤独的故事。苦苦思索无果,他郁闷了,临睡前,他没有选择把这篇小说发表,带着心事睡着了。这一觉睡了好久,迷迷糊糊的水白决定把勇者给叫出来谈谈,也许本来就不清醒,也许勇者真的被召唤出来,水白在脑海中刻画出一个勇者的形象,意识中的勇者正站在他面前,头上贴着大大的勇者二字。“那个,对不起啊,把你设定的,太强了。”勇者像是没听到他说话,挥剑就砍。“喂,我是作者啊,你自带的能力对我是无效的。”勇者听了,一脸不情愿的收起来剑,顺手就是一本书砸了过去。

水白揉着红肿的手,终于和勇者坐下来面对面交谈。“你把她写死吧,我已经无法想象我们以后的生活了,那个世界观已经没有巨龙敢抢她,我想象不出还有什么比屠龙救美更浪漫的事情,她终究会喜欢上别的男人,与其这样不如毁了她。”“孩子有了吗?”“你不是没写吗?”“额,那我等会就写。”“别写了,要不你把你自己写进来,我们去进行怪物猎人岂不更好。”“你是认真的吗?我没给你加这个设定啊。”“爱写写,不写拉倒,你就是跳不出常规思路,自以为自己不俗套对吧,你已经在俗套里面了。”勇者留下了一段颇有深意的话,水白沉默了。

勇者走后有些时日,水白那篇文章还是没发表,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篇文章,可是,已经太晚了。人物的命运之轮依然在转动,勇者依然沉浸在怪物猎人的设定当中,去世界各地讨伐古龙,只为给公主献上一套上位的铠甲,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就当钻戒。奈何龙鳞铠甲已碎,他死在了讨伐的路上。公主生下了小王子,由于产后抑郁,从19楼跳了下去。他拼命的删除前面的情节,疯狂的敲着设定,什么平仄,什么逻辑,什么通顺,通通不管,“勇者,公主,出来呀,拿书砸我啊。”水白哭喊道,可什么都没发生,他们好像就消失在硬盘的碎片之中,被当做垃圾给清理了,什么都没剩下。水白心累了,为什么不抽空写一个暖心的结局,他深陷文字的漩涡中,不肯起身。

“喂,醒醒,是我。”一个身影缓缓地走到水白身边,俯身贴在他耳边说道。水白还是不愿清醒,就这么静静的坐着,双手僵硬地放在键盘上。那个身影打了一个响指,一台笔记本出现在他手上,“不改点设定还真就醒不过来。”只见那个身影打开文档,敲下“水白突然清醒过来,看到了身边多出了一个人……”随后按下了回车。水白突然清醒过来,看到了身边多出来一个人,“你是勇者?”那个人用力敲了一下水白的头,说道:“你是我的笔名,你说我是谁。”“啊!…啊?”那个人一脸无奈,“我叫刘泊宁,你懂了吧,水白。”水白努力地思考了一会儿,明白了。“刘泊宁,把那两个人写死是你干的?”刘泊宁摇了摇头,“我只是设定了你。”

刘泊宁看了看水白意识已经清醒了,笑了笑,“现在,那个问题你有答案了吗?”“让我再多写一会儿,我会有的。”之后,房间里传出爽朗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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