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一:日式居酒屋与《安和桥》的邂逅
王先生左手拎着公文包右手使劲扯松了脖子上的领带,长嘘一口气,推开了公司的大门。
晚上十点,这个时间妻子已经哄着孩子睡下。
推开居酒屋的门走了进去。王先生找了吧台一角坐下,点了份猪排饭。
他的项目进行的颇为不顺,每天客户,公司搞得他头昏脑胀。
儿子马上就要上小学了,为了买学区房他跟老婆办了假离婚。后面还有繁杂的贷款手续,以后还要还贷,要操心孩子上学。
生活是件残酷的事儿。它蚕食着那些挂在嘴边儿上的雄心壮志,然后把诗和田野就这么真的带到了远方,只留下现实中的一片狼藉。
王先生大口大口的吃着猪排饭,用食物填满内心的空虚和无望。
一时之间,心舒体畅。
男男女女在低头私语,年轻的小伙儿们打着嘴炮儿,女孩子偶尔传来一丝娇俏的笑声。一些温暖和暧昧在柔和的灯光下慢慢发酵。
一曲《安河桥》点燃了回忆的味道。
那是王先生与宋冬野的第一次邂逅,在这之前他听的最多的就是口口相传的凤凰传奇。
“让我再看你一遍
从南到北
像是被五环路蒙住的双眼
请你再讲一遍
关于那天
抱着盒子的姑娘
和擦汗的男人”
点上一颗玉玺狠狠吸了一口,尼古丁顺着口腔流入肺里,白色的烟雾又从鼻腔和口腔呼出,氤氲在一片温柔而朴实的旋律当中。
“我知道 那些夏天
就像青春一样回不来
代替梦想的也只能是勉为其难
我知道 吹过的牛逼
也会随青春一笑了之
让我困在城市里
纪念你”
他想起来自己年轻的时候。
那时他经常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然后学着港台电影里那样甩给女生们一个温柔的回眸。
经常的他和他的伙伴在校门口的烧烤店儿喝着两块钱的青岛啤酒吹着牛逼。
也血气方刚的为了心怡的姑娘抄起片儿砍骑着自行车去别的学校拔旗。
想着想着他竟然笑了。烟燃了一半,星星火火。又轻轻吸了一口,似调皮般的吐出几个烟圈。
“让我再尝一口
秋天的酒
一直往南方开
不会太久
让我再听一遍
最美的那一句
你回家了
我在等你呢”
手上是香烟已经快要燃尽,王先生想起好像是老婆说过,如果一定要抽烟的话,剩下最后三分之一不要抽,尼古丁含量太大。
“我知道
这个世界每天都有太多遗憾
所以 你好 再见”
王先生把手里的烟头碾灭在烟缸,然后结了帐,转身推开了居酒屋的门。
出门的时候他又成为了一个女人的丈夫,和一个孩子的爸爸。
场景二:北安桥下的《董小姐》
董小姐今年25岁,事业编制挣钱不多但是够花。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有着良好的家庭背景。
董小姐的男朋友是亲戚介绍的,研究生毕业,做IT,在市郊有一间90平米的小三室。身家清白,门当户对。
就像每一个晚上一样,董小姐在北安桥下的河边散步,男朋友发来微信问她周末几点来接她去看装修。
随便。董小姐回到。
不错的家庭,不错的男朋友,不错的工作。这种平凡的幸福总是被大多数人羡慕。
然而生命经不起推敲,所有的细枝末节都在放大镜下宣誓着他们的苦闷。
董小姐掏出一支万宝路掐爆了一颗爆珠,一股冰凉的薄荷味儿涌进口腔,董小姐带上耳机打开了手机音乐。
“董小姐 你从没忘记你的微笑
就算你和我一样
渴望着衰老
董小姐 你嘴角向下的时候很美
就像安和桥下 清澈的水”
董小姐顺手把烟灰弹到河水里,零星的情侣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其实也不是很喜欢男朋友的,只是被逼婚的时候想到母亲那句“人生就是在合适的时候做合适的事儿。”所以一下觉得嫁给谁其实也都无所谓了。
毕竟董小姐从上学开始,就在父母的教导下没有一步的行差踏错。
“董小姐 我也是个复杂的动物
嘴上一句带过 心里却一直重复
董小姐 鼓楼的夜晚 时间匆匆
陌生的人 请给我一支兰州
所以那些可能都不是真的
董小姐 你才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
爱上一匹野马 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
这让我感到绝望 董小姐”
上学的时候董小姐喜欢看安妮宝贝,喜欢《七月与安生》中的一生漂泊。可她最终也没能成为一匹野马,至今圈养在这座熟悉的城市。
“董小姐 你熄灭了烟
说起从前 你说前半生就这样吧 还有明天
董小姐 你可知道我说够了再见
在五月的早晨 终于丢失了睡眠
所以那些可能都不是真的 董小姐
你才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
爱上一匹野马 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
这让我感到绝望 董小姐”
董小姐掐掉第二颗爆珠,清凉的感觉让她为之一振。
抽烟是她自己的一个小秘密,那是她能做到的最大的叛逆。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像是一汪平静的湖水,清澈见底。看向她的每个人最终只能看见倒映在湖面上的自己满意的笑脸。
她曾经也爱上过一匹野马,但最终不能跟他一起驰骋草原。
毕业的时候她们和平分手,同许多大学时代无疾而终的爱情一样。
“所以那些可能都会是真的 董小姐
谁会不厌其烦的安慰
那无知的少年
我想和你一样 不顾那些
所以 跟我走吧 董小姐
躁起来吧 董小姐”
一曲终了,董小姐跟着熟悉的旋律哼唱了几句。
万宝路燃的快,只剩下了一个尾巴。董小姐顺手把它扔进河里,然后又重新投入到她熟悉的俗世红尘之中。
场景三:关在车门里的《莉莉安》
王子把车停在车场,确并不着急回家。
他把椅背向后调,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打开CD,点燃了一支南京。
第一口带着一丝甜甜的橙味,伴随着犹如耳边呢喃的歌声。
“她发现孤独的人准备动身
于是就祷告着 黄昏
直到夜里她转头听见
悲伤的呜咽
一个善良的女子 长发垂肩
她已跟随黄昏 来临
翠绿的衣裳在炉火中 化为灰烬
升起火焰一直烧到 黎明
一直到那女子 推开门离去
她自言自语”
王子家庭条件不好,一家三口几十年住在一间30平米的中单里,冬冷夏热。
毕业那年父母买了经济适用房,此后便开始背上了沉重的负债。
王子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儿理所当然的挑起了一家的重担。
传媒毕业的他原本想成为一名记者,可进入社会才发现原来单薄的理想并不具备支撑起整个家庭的力量。
他选择了在当时十分挣钱的物流业。他本来就是个及其聪明的人。
一块肉放在冰箱里即使只是把它拿出来,手上也能沾上油星。他觉得在中国这块土地上其实到处都是挣钱的机会。
“在离这很远的地方 有一片海滩
孤独的人他就在海上 撑着船帆
如果你看到他 回到海岸
就请你告诉他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莉莉安”
去年王子终于还完了所有的负债,然后找亲戚借了点儿钱交首付,又做了房贷在市郊买了一套洋房。
现在他又有了新的负债。不过他说这是良性负债。
橘子的味道慢慢散去,嘴里觉得有一些苦涩,他想起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哥抽的不是烟,是寂寞。”
于是他找了个还不错的女朋友,家庭条件优渥有两套房。
现在他开始盘算着用女方的房做婚房,然后把自家的中单、经济适用房都卖掉,用这钱给父母改善一下居住环境。
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的房我的房都是一家的嘛。
所有的事都是他自己在策划执行,他不是天生的人生赢家。所以每一件事都要算计好,以便让结果朝着自己希望的轨道发展。
他常常感到十分疲惫,没人能理解他的辛苦,他也无从跟别人说起。女朋友总是抱怨他没时间陪她。
他说,我是男人,我的想办法赚钱。
女朋不说话了,他想这不是能理解我内心的女孩儿,但她仍是个理想的结婚对象。
“在离这很远的地方 有一片海滩
孤独的人他就在海上 撑着船帆
如果你看到他 回到海岸
就请你告诉他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莉莉安”
孤独太孤独了,疲惫太疲惫了。
很多时候他也觉得这些对于刚刚而立的他太过与沉重。
王子狠狠的吐出一口烟,白色的烟雾就这么消散。
他最喜欢的就是一个人坐在车里的时间,仿佛只有这个时间,这个世界才是属于他的。
“在离这很远的地方 有一片海滩
孤独的人他就在海上 撑着船帆
如果你看到他 回到海岸
就请你告诉他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在离这很远的地方 有一片海滩
孤独的人他就在海上 撑着船帆
如果你看到他 回到海岸
就请你 告诉他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 莉莉安”
他把南京掐灭在车里的烟灰缸中,拍拍身上的烟灰,结束了今天他与世界的时间。
打开车门,趁着明亮的月色上楼,他又成为了父母的儿子和一个家庭的顶梁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