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说大就大,说小也小。不必费劲心思去寻找,眼前之景最美好。
帝都之行匆匆结束,经过一条长龙般的检票,我们安稳的坐在了回家的火车上。一男一女,两个很不起眼的人坐在我们对面的座位上,朋友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奥,竟然他乡遇近邻。
不过,我的注意力在斜对面的一对高颜值情侣身上,两个小情侣很甜蜜的样子。男孩子细心地照顾着女孩儿,女孩儿安静的享受着这份照顾。两个人一直都在窃窃私语着,偶有耳鬓厮磨,到也不出格。“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情之所至,生之所达,情话定当热气腾腾。
对面座位上的一男一女,大概四十五六的样子。男女衣着,已无本色,悉如山里人,朴素至极,土气外露。手拽一小型布袋,再无他物。男人,板正结实,紫堂色皮肤,五官周正,四肢健壮有力,像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厚道庄稼人。女子,皮肤亦不白皙,素面朝天,齐耳短发,倒也精干。两口子很有亲和力,和善,健谈,几句简单的闲聊后,彼此便没有了陌生人的距离感。
这时,男人开始从他古董级的布袋里,往外掏东西,几个桃子,一盒蓝莓,两本书。一本现代版的薄薄的《了凡四训》,一本厚重古朴的旧书《古诗文选集》,我看得目瞪口呆,不是吧,这什么情况,嘈杂的火车上啊,眼前这两个人……我有点质疑又马上面红耳赤,“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竟如此浅薄。
朋友介绍,男的是体育老师,女的是政治老师。我坦诚直言,体育老师还能拿起书来读,真不容易。
男老师打开了话匣子,聊《论语》,说他最初读,读完一本,用很长时间,后来读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直至现在,已读了十几遍了。期末考试监考两小时,他就能完整地读一遍《论语》了。他说,第一遍读的时候不要看注释,就自己读,每读一遍,感受体会就会深一点。我暗暗点头,这不是语文教学提倡的裸读吗,不看教参,不浏览形形色色的教学设计,沉浸下来,走入文本,真正获得属于自己的心得。
聚寿山以“藏风聚气、怡情养性、安身凝神”而得名,初次听说聚寿山学院是在朋友的微信里。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看起来并不儒雅的男老师竟然参加了聚寿山学院很多期传统文化的学习,并坚持在那做志愿者。聊起聚寿山,他神采奕奕:”聚寿山学院的初创者是北京佛教协会副会长、广化寺主持怡学法师。怡学法师是咱晋城人,他出生在范谷坨村,年轻时在外游历多年,但始终忘不了家乡的奇山秀水,立志在此建庙修塔,为世人打造一处清凉之所。于是,他以自己多年积攒下的人脉资源,四处化缘,累计筹集资金3亿多元开发聚寿山……”
他聊起做志愿者的不易,买菜、做饭、收拾床铺、打扫卫生、给学习者提供茶水,早晨四五点起床,晚上十一二点休息。要知道聚寿山学院每期的学员好几百人,学院免费提供食宿,那里的一日三餐,起居住宿,就靠志愿者们全力承担。
我细细地看着他,两道眉毛又浓又粗,脸部线条粗犷,穿着随意,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很随和,很执着,很虔诚。
他建议我好好读读《了凡四训》。《了凡四训》是明代人袁了凡所作的家训,除此一无所知,仅从朋友圈里看过朋友八九岁的儿子在读,他很善解人意,浅显的给我讲了讲大概。
他的妻子却在一边笑嗔道:“人家是语文老师,你就别卖弄了。”我真真羞得无地自容,自己的天地眼界太小了,禁锢在狭小的生存空间里,精神世界干涸、龟裂,却浑然不知。
为了掩盖这份心虚,我目光慌乱地投向了那本古朴的老书。小心翼翼的翻开,仅有几篇熟悉的,前后《赤壁赋》、《出师表》等。唉,体育老师,政治老师都要抢语文老师的饭碗了,语文老师再不学习,真没有立足之地了,我的心里一阵恐慌。
她颇为自得的说起了淘回这本书的过程,目光清澈如水,宝贝似的摩挲着。泛黄的纸张已很脆弱,但它看起来真的是无价之宝。她情不自禁地分享了一些读书的心得,我搜索枯肠,竭力跟上她的思路,说一星半点自己的想法。
听朋友说,他俩来北京参加姑娘的毕业典礼,姑娘北大毕业。我不禁感叹,父母如此好学,女儿怎能不优秀!家风醇厚浓香,岂能孕育不出佳木!
朋友问起,这次去哪转了转?她说,每次来都去故宫,买字画,家里买了好多了,每次都买花好几百,这次老公作梗没买成。朋友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每天都有好听的声音从你家传出,是什么乐器?”她说,是陶笛,铜锣古巷买的,送的有光盘,天天照着吹。我俩遗憾的看了对方一眼,昨晚在铜锣古巷溜达,在陶笛店看了好一会儿,爱不释手,便宜的也得五六百,没舍得,最终空手而归。她穿着朴素,长相普通,此刻在我眼里,却有了不一样的气韵,那么耐人寻味,那么可爱,那么可敬!
不知怎的,说起了游泳。朋友赞叹道,王老师和李老师都是游泳高手。男人王老师眉飞色舞地讲起如何诱骗老婆游水库的故事,女人李老师半是嗔怪,半是骄傲地讲她游水库的心理变化,一开始紧张害怕,后来那个舒畅自在。我注意到,淳朴实在的王老师,眼睛里满满的柔情,李老师的眼里荡漾着幸福的涟漪……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来。”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这句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