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名于世的日本新干线1964年10月1日正式开通运行。时速达210公里,是当时世界上最快的铁路列车速度。新干线不但提高了列车的速度,而且使日本人的生活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同时新干线是世界高速铁路的先驱,对世界其他国家铁路交通技术的进步也产生了很大促进作用。1981年开通的法国TGV高铁也深受新干线的成功的影响。现在在日本,每年就可以运载三亿人次的乘客(2000年统计)。新干线的诞生是当时日本国有铁路公司(1987年改为私营企业)上上下下总动员同心协力开发努力的结果。但是不太被人知晓的是新干线的研发核心力量竟然是......
时间:1945年秋天
地点:原日本国有铁路公司铁道技术研究所
人物:三木忠直(37岁)原日本海军航空技术工厂机身设计师、松平精(36岁)原日本海军航空技术工厂零式战斗机制造技术专家、河边一(32岁)原日本陆军科学研究所通讯技术专家。以及1000多名原日本海军、陆军武器研发部门的技术人员。
1945年8月底,原日本海军、陆军解散,一大批原来军队中的技术人员失业,又找不到新的工作。而此时的原日本国有铁路公司正为考虑如何在战后的一片废墟上对日趋严重的铁路技术老朽化进行改造,于是一个月后,这些曾被人称为日本最有头脑、最聪明的技术精英们就被招集到国有铁路公司的铁道技术研究所里来了。
1945年底,新年就要来了,人们朝着一个新时代开始迈进。依然是战前旧貌的蒸汽列车运载着风尘扑扑的人们在日本各地来来往往。三木忠直、松平精、河边一以及那1000多名原日本军队的技术精英们开始思索如何把他们掌握的技术运用到对陈旧落后的铁路技术的改良。但是在他们的前路,战争的影子依然挥之不去。第二年GHQ,也就是联合国驻日本盟军(事实上只有美军)总司令官(麦克阿瑟)总司令部命令过去和原日本军队的相关人员不得担任公职(公务员)。原日本国有铁路公司是日本政府交通运输部下属的一个囯有企业,因此其员工算是公务员。所以原日本国有铁路公司铁道技术研究所里1000多名技术人员有一半都被解雇了。曾在原日本陆军科学研究所担任军舰航海必不可少的通讯信号研发的河边一也是被解雇的人员之一。当时他家里还有需要养活的妻儿。
原日本海军航空技术工厂机身设计师三木忠直也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在战争要结束的时候,他参与了一种战斗机的机身设计。这就是神风特别攻击队(按照“一人、一机、一弹换一舰”的要求,对美国舰艇编队、登陆部队及固定的集群目标实施的自杀式袭击的特别攻击队)使用的飞机之一:樱花型战斗机。当时对这种飞机的设计,技术人员被命令不能在机身下设计用于着陆的轮子; 为了快速向美军的军舰俯冲,要设计出尽可能高速的流线型机身。三木忠直就是负责机身设计的。虽然战争结束了,但一想起违背作为人的良知而参与了樱花型战斗机的设计,一想起那些和樱花型战斗机一起像樱花一样“凋落”的无数年轻生命,三木忠直的良心时刻受到煎熬。痛苦中他遇到了圣经,于是他皈依成了一个基督教的教徒(日本人多信仰佛教或日本原本的神教)。他想,现在是和平时代了,我应该用我的技术为和平发挥作用,而铁道不会被用于杀人武器。希望我能为铁路技术的进步做出贡献。
过去的人生经历不管是正是负,时间不会停下,作为没有被解雇而留下的幸运儿之一的松平精也不能再回头了。当时列车常常发生脱轨事故,以前就担任铁路技术研发的技术人员都认为,在列车加速的时候,铁轨的变形会造成列车的脱轨。而要控制铁轨的变形是很困难的。但作为原日本海军航空技术工厂零式战斗机制造技术专家的松平精却认为这种脱轨是因为加速后的高速引起的车轮震动而造成的。他在参与零式战斗机的改良时,就是负责机身震动技术的,对震动有专门的研究,所以他对此很自信。但是当时对以前的铁路技术有经验的技术人员都听不进他的这个意见。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日本的交通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用于客运和货运的飞机产业开始迅速发展起来。但原日本国有铁路公司铁道技术研究所仍然是处在一个“照不到阳光”的地方,有关人员所进行的研发仍然得不到重视。终于1957年铁道技术研究所来了一个新所长。他一上任就提出了一个建议,召开一次关于铁路技术改革的公开讲演会。
三木忠直、松平精、被解雇的河边一以及另外一个技术专家被新所长叫到以温泉闻名的热海(地名)。在这里的日式酒店里,他们几个主要技术人员第一次聚在一起相互介绍了自己的研究课题。在这之前,他们相互都不知道其他人做的是什么研发工作。
三木忠直提出新列车的车身应该是流线型的,而且车身应该用轻合金制造。这样就可以通过减少空气阻力和减轻车身重量来提高列车速度;松平精提出可以在车轮和轨道接触的地方研发出能吸收震动的设备,这不但可以杜绝脱轨事故还能提高速度;河边一提出可以利用低频电流信号研制出自动停车装置,实现高速也可以保证安全。当他们把这几个技术都综合在一起的时候,一个新技术研发的新型列车的雏形就出现了。同时他们想到了一个目标:东京到大阪的500多公里,把迄今的7小时缩短到3小时。他们要和飞机较量(当时东京到大阪的飞行时间也是差不多两个多小时)!
于是5月30日在银座召开免费的公开演讲会,向公众介绍用新技术研发的新型列车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这以后原日本国有铁路公司的各条线路的列车车厢里挂满了关于这次公开演讲会的广告。广告上面醒目的写着:东京到大阪3小时
5月30日到了,但不巧这天上午一直是大雨不停,大家都很丧气,对公众来说,这未必是一个让人感兴趣的技术研究演讲会,又在下雨,十有八九不会有人来了,来一半人也都很不错了。但到了下午一点钟,整个会场全部坐满了,甚至还有人站着。三木忠直登上了舞台,他一字一句地详细给观众讲解了这个梦一样的高速新型列车。当他说到最高时速可以达到两百公里时,人们屏住了呼吸。公开演讲会结束了,雷鸣般的掌声一直不停。从掌声中,技术人员们更加坚信自己的目标是没有错的。高昂的激情和兴奋的热浪一直持续着,不久这种热浪感染到了日本全国。当时因为飞机开始高速发展,大家都以为铁道已经是夕阳产业了。而现在却有人提出了时速两百公里的新型列车,这让整个日本都大吃一惊了。
当时铁道技术研究所虽然是属于原日本国有铁路公司下面的一个研发机构,但其实当时它在原日本国有铁路公司内部是处在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这种尴尬从它所在的房子就能清楚地看出来。铁道技术研究所是在高大的原国有铁路公司总公司大楼旁边的一栋矮小破旧的房子里面,这里的研究人员的研究室也是四壁裂缝,冬天都寒风穿墙的简陋房间。原日本国有铁路公司总公司内部本来是有专门的研发部门的。这里的研发人员本来就是搞铁路技术研发的专家,在他们眼里,铁道技术研究所的那群"军转民"的技术人员都是外行。也因此没人会听这些外行们的“梦呓”的。比如三木忠直提出的新列车的车身应该用轻合金制造是完全违反列车车身必须用重的金属材料制造才能保证车身稳定安全这一认知的,也因此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对。
但是就在公开演讲会两个月后的八月,原日本国有铁路公司的总裁十河信二告诉三木忠直他们,把你们这个新列车的构想再仔细地给我说一遍,也就是“御前会议”。对当时的总裁十河来说,如何能开拓出一条新的路子避免铁路产业走向衰退是一个重要的课题。于是三木忠直在所有的原日本国有铁路公司干部们面前再一次详细介绍了他们的高速新列车的构想。结束介绍时,他斩钉截铁地对总裁说,如果我们不研发这个新型的高速列车,那么我们日本铁路产业就不会有明天。听了三木忠直这句话,总裁十河信二深深地点了点头。然后,这个点头一下子把什么都改变了,构想了十年的这个关于新型高速列车研发终于作为正式项目开始起步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