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儿住进了肿瘤医院。”这是八十岁的老爷子进诊室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先前说是去医院看甲状腺,不知怎么检查说是肠道肿瘤,恶性的,手术了。现在化疗。大女儿陪着她。她不能接受,情绪非常糟糕。”
我不是心理医生,虽然有着二级心理医生资格证。很尴尬学习心理知识只是职业的需要,但现在一路走过来,我已经无法想象一个不懂心理知识的医生如何更好的工作了。
老爷子的话勾起了我许多的感悟。一个心理医生要有同理心。同样,医生也不可缺。几个月前,我也是躺在医院病床上的病人,虽然只是小手术。我体会过,当一个人在病房面对黑夜,疼痛的濒死感袭来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恐惧。经历方能感同身受。我也是在经历过胃镜、胃管、腰麻、尿管这一系列检查折腾之后,深深的体会到什么叫恶心,什么叫异物感,什么叫真疼……记得那时护士长来病房看卧床的我时,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护士长,以后晚上值夜班,再有插着尿管叫我的病人说他不得劲的时候,我绝对再也不不耐烦了,因为异物感就是难受。
是的,疾病只有医生们经历过,才会真正的理解病人的心情。这话说出来不算好听,确是事实。所谓“站着说话不腰疼”就是这个意思吧,这可以解释为什么在许多病人眼里我们的医生对他们的态度是漠然的。
事实证明,具备同理心的医生更容易得到病人的信任。是的。就像我对面的老爷子对我的信任一样。
“老爷子,有一个词让我一直迷糊的脑袋茅塞顿开。知道是什么吗?——“节奏”。
唱歌要有自己的节奏,不然我们会跑调;说话要有自己节奏,抑扬顿挫好听又有魅力啊;开车要有自己的节奏,盯着别人会跑人家道上出车祸;一个人的机体能够正常运转,同样是有自己的节奏的。一旦乱了节奏,我们意识不到又不注意调整,麻烦也就来了。就如你小女儿这场突如其来的病。理论上说,面对这类应激事件时,大多数人都会经历这样五个阶段:否认——怨恨——妥协——抑郁——接受。这样的一个过程,有的人需要的时间长,有的人需要的时间短。早一点接受一定更有益于机体的平衡,以求康复。”
说到这里,想起已经退休的李老大给我讲的一个笑话。他的家住在我非常喜欢登的信号山上,夏天绿树青山环绕,晨练的人三三两两,是我羡慕的慢时光。可是,凡事有利就有弊,山上黄大仙这个生物出没。听着就瘆人。出没到什么程度呢,黄大仙会时不时的走进局家厨房。有一次,李老大在厨房正啃着他的馒头头呢,黄大仙上门了。我知道我写不出那么生动的画面感啊,黄大仙亮晶晶的小眼瞪着李老大,李老大呢,毫无惧色神态自若的和黄大仙聊起了天:你看,我这家挺穷的,我还是残疾,从小就小儿麻痹症,唯一的女儿呢还在北京读博士,所有的家当就这53平米,真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要不你先走?没吃饭我这剩馒头匀给你一口?
哈哈,我不知道黄大仙当时怎么想,听完我是乐了,当然结果是黄大仙不屑的走了,我们这李老大继续啃着他的馒头头。
我一定在当时是出了画面的,且日复一日不断的在脑海中想象,不然应该早就遗忘,记忆都有着它的目的。就好比我们记住一个人的仇十年不忘潜意识是只为有一天能够反击回来一样。今天说起来,不遗忘的目的就在于如今的醒悟了。所有的疾病意外灾难在医生的眼里就如这厨房里从天而降的黄大,只有我们心平气和的接受这个状态,有话和它好好说,它才可能不再攻击直至慢慢转身。
罗里吧嗦,老爷子笑了。说着今天要去医院看小女儿。
我祈祷有一天能见到康复的她。
愿她活的长,还能自由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