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我悄悄退出卧室,进卫生间里洗脸换衣服,儿子鹏鹏轻轻推开门,探进半个脑袋,瞪着惊慌失措的大眼睛望着我。
“你作业写完了吗?”我问他。
“写完了,妈妈。”他痛快的回答,眼神里闪过自信骄傲的光。转瞬,又暗淡下来,有点无奈的样子,欲言又止。
“怎么了,儿子?”
“老师说还有明天一天时间了,报名就结束了。”他极速的说完,脸都有点涨红了,抬着脸焦急的看着我。
我心里真是很难过。儿子今年读小学五年级,成绩非常优秀,绘画尤其有天赋,但从没进过绘画班,都是在他们美术老师指导下。上半年寒假时在市青少绘画比赛获了奖,他们老师找我谈过几次,必须让孩子去深入学习,并且帮忙找好了学校。可绘画班的费用实在承担不起,一节课要几十块钱,我打听过了,学绘画没个十几万学不完。儿子非常懂事,说妈妈咱家没钱我就不去。但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出他是多么渴望去学习。作为母亲我很惭愧,家庭不和睦,三天两头吵架。与他父亲贾大志的结合,完全是个错误。
十年前,我二十岁,在城里一家饭店端盘子子,陆伟二十二岁,是饭店厨师。在共同工作当中我俩彼此产生了感情。我俩都是农村出来的,都是读了半截高中,因家穷才辍学打工,共同的经历和爱好让我俩走到一起,爱得情真意切。贾大志那时是市粮库正式职工,化验员,有点小油水,经常跟朋友来饭店里喝酒。接触几次之后开始猛烈追求我。开始我很反对,严词拒绝他。可他依然穷追不舍。因为这个陆伟与他打过几次架,老板因此解雇了我们俩。
这件事惊动了家里,我那被贫穷压弯了脊梁的父亲听说贾大志家是城里人,而且父亲是粮食局领导,死活让我嫁给他。我以死抗争。
陆伟决定偷偷带我离开这里,去南方城市打工。他已经联系好了地方,可是就在我们准备离开之前,我母亲突然摔倒,昏迷不醒。在省城医院重症监护室里抢救十几天,巨额医药费我们卖房子卖地也还不起。家里还有一个残疾弟弟,两个读书的妹妹。陆伟家里比我家好不了多少,他父母都是老师巴交农民,土里刨食刚能温饱,他身下三个弟弟。他四处借钱帮我交医药费,可杯水车薪。贾大志不知从哪听说了,带一兜子钱来解急。我父母亲感激涕零,恨不得立马让我嫁给他。我虽然反感,但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先接受他的钱把母亲接出院。为了表达谢意我答应陪他吃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