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个老人被铐在了审讯室的座椅上，常年的劳作让他的手生了厚厚的老茧。脖颈被晒得黑而发红，脸上的皱纹仿佛刀刻一般。带着重重的黑眼圈，颧骨因为面部消瘦显得格外明显。衣服洗的发旧，袖口有明显的磨损痕迹。
警察厉声审问着，让他坦白杀死嫩模的犯罪事实。
他神情木讷地咬着下嘴唇，一言不发。
“张队，真是他杀的那个外围女？”单面透视镜后面，林熙问身边的张禾。
“现场痕迹的旁证，足迹指纹都与他吻合。直接证据也有凶器上的指纹，还有案发时附近的监控录像。”张禾摸着自己下巴精心修剪的短须，回忆道。
“看上去这么老实的人，不像啊。”林熙皱着眉头，观察着审讯室中行为拘谨的中年人。
“如果凭着相貌就能锁定嫌疑人，那也不需要咱们警察了。”张禾眉头皱成了川字，两条剑眉并在了一起。
“那他在案发现场带走的巨大黑色行李箱到底是什么？”林熙翻着案宗，指着监控录像截取的照片上，他拿着一个巨大的黑色行李箱。
“你问我？你该问他！没准还有第二个受害人。”张禾一拳捶在了桌子上。
“如果是另一个受害人的话，他为什么不把两具尸体都带走？”
“可能是因为行李箱大小的限制，没办法带走两个人。”张禾想想了，语气中带着不确定。
“如果只处理一个尸体，那又有什么意义？”
“可能是他计划处理了第一具尸体后折返现场去处理第二具尸体，但是发生了突发状况，或者是害怕被发现，所以放弃了。还有可能箱子里并非尸体。”张禾一边分析，一边咬着手指甲。
“现场没有发现财物丢失的痕迹啊，那么大箱子应该装了很多，现场会留下明显的痕迹。”林熙眼睛还是没有从案宗上移开，逐字逐句仔细的看着报告。
“现在这些都是猜测啊。要是能撬开他的嘴就好了。”张禾面带厌恶地看着审讯室内的中年人。
2.
“尸检结果出来了吗？”林熙匆匆忙忙地问道。
“尸体的枕骨部分受到过撞击，颅内大量出血，颅内增压，压迫脑神经以及脑组织损伤，导致了脑死亡。”戴着眼镜的法医跟林熙报告着尸检结果。
“不是被刀捅死的吗？”林熙指着案宗中一个伤口照片。
“死者腹部的确有利器造成的一个，三厘米长的伤口，但是伤口并没有外翻。如果是活着的时候被捅伤的话，皮肤周围的肌肉会收缩，所以伤口会呈现外翻。”
“死后又被捅了一刀？什么深仇大恨？”
“尸检结果确实如此。”
“那你的判断是什么？”
“结合尸检报告和现场勘查，我认为是死者是被推搡导致身体失去平衡，后脑磕到了尖锐物，现场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搏斗痕迹。至于为什么补了一刀，我就不知道了。”法医向面前的林熙，详细地阐述了自己的结论。然后严肃的脸色一变，带着笑。“下班能不能一起吃个饭？”
“抱歉，案子还没结。”
说罢林熙转身而去，砰一声关上了门。
3.
张禾看着审讯室中那个男人，这种一声不吭的滚刀肉让他心情烦躁。
电话响起，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是自己组里的手下小刘，他接起了电话。
“头，我找到那个行李箱了。”手机里传来小刘的声音，背景音嘈杂，还有车的喇叭声。
“在哪？”
“一座桥下面，应该是在桥上扔下去的，然后被河水冲到了岸边。”
“里面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不可能。发现的时候是什么状态？拉链开着吗？”
“发现的时候拉链确实是开着的，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
“可是监控录像里，他拿着十分费劲，滑轮也紧紧地贴着地面，应该是有重量的。你们沿着河继续找，可能行李箱里的东西被冲到了下游。 ”
说罢，他挂掉了电话。
他紧紧地攥紧了拳头，攥得关节发白。
4.
“警察同志，我想清楚了。我坦白。”中年人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
“说。”本来意志阑珊的警察，马上提起精神记录。
“人是我杀的。”中年人低着头，好不容易挤出这么一句话。
“什么人，说明白点。”警察用笔敲着桌子。
“张曦是我杀的。”
“犯罪动机呢？”
“因为她瞧不起我。”
“就因为这种原因你就把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杀了？”
“我在商场厕所看到了她的电话，然后打给她提出要……”
“进行性交易？”
“对。然后我们见了面，她就说不做我生意。一气之下，我就，我就……”
“就这个原因？”
“嗯。”
说罢，中年人又再次陷入了沉默。
在单面透视镜后，张禾呐呐自语。
“他是怎么知道被害者名字的？咱们又没跟他提过。”
“肯定是他把人杀了之后，翻人家钱包了，钱包里有身份证。”旁边的警察搭腔道。
“哎，但是他还是没提黑色行李箱里是什么啊。”
“只要开了个头，害怕他不招吗。”
“也是。”
张禾的眉头舒展开了， 笑了起来。
5.
“爸，爸，爸，你一定要救我。”一个瘦弱的年轻人跪在地上，哭得鼻涕直流。
中年人看着地上躺着的女人，用手探了探鼻息。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儿子，然后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
年轻人捂着脸，抽泣着。“我不是故意的啊，爸。要是被抓起来，我这辈子就完了。”
中年人来回的踱步，看着尸体和跪在地上哭的儿子。
然后他从厨房拿出一把水果刀，捅在尸体的腹部。
“爸，你在干什么？”年轻人看着手持血刃的父亲，一脸不解。
“让你撇清嫌疑只有这个办法。”中年人叹了一口。“一会你买火车票走吧，等我被抓，我就会说是我杀了她。”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咱们把她埋起来不行吗？”
“一个大活人死了，总要有人偿命。这么多眼睛，那么多摄像头，咱们带着尸体能跑到哪去？我顶了这罪，你也不用一辈子都提心吊胆害怕被发现。”中年人说完抿着嘴，薄薄地嘴唇被抿得没了血色。
“爸，我对不起你。”
说罢，年轻跪在地上，哭了起来，豆大的泪珠不住地往下掉。
中年人在房间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大行李箱，把行李箱的衣服拿出来，放到简易衣柜里。
“躺进去。”中年人指了指行李箱。
“什么？”
“你这样出去，会被监控拍到。走廊没有监控，只有单元门口和电梯有监控。你躲在行李箱里，我把你运出去。只要他们把嫌疑锁定在我身上，你就不会有事。”中年人推了一下年轻人，催促着他。“躺进去。”
瘦弱的年轻人躺了进去，将身体折叠起来，正好躺进了行李箱里。
中年人没有把拉锁全拉上，留了一个出气口。
吃力地挪动着行李箱，开了门，点了电梯。
半个小时后，他终于找到了四下无人又没有监控的地点。
示意儿子从行李箱出来，等儿子从行李箱中出来后，他就把行李箱顺着桥扔了下去。
6.
一个林熙推开了门，张禾让她坐下。她却站着，把案宗摔在办公桌上。
“就这么结案了？”林熙指着桌子上的案宗，生气的问道。
“嗯，结案了。”张禾语气平和回道。
“现场发现了第三组鞋印和指纹，这个案子有疑点。”
“嫌疑人已经认罪了，证据链完整，犯罪动机也有。找到的行李箱也检查了，并没有血迹，不是运尸。他也说了是在屋子里拿的财物。”张禾面无表情的说着，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至于你说的那个鞋印和指纹，可能是其他嫖客留下的。”
“可是……”
“没有可是，案子在我这算结了。你要是认为有疑点，你可以自己去查。”张禾看着面前的电脑，敲着键盘，写着报告。
林熙看着张禾，张禾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停了下来也看着她。
“那我就去查。”林熙较着劲，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溜圆。
“可以啊，但是咱们队资源有限，你自己去吧。”张禾冷笑道。“出去的时候，把门给我带上。”
林熙也冷哼了一句，摔门而去。
张禾听到响声，嘀咕了句。
“这种性格，以后谁要是娶了可有得受了。”
7.
林熙死死盯着眼前的中年人，仿佛看穿了他。
“我走访了你的邻居，都说你本分老实，你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林熙眼神锁定着中年人。
“警察同志，我也是一时糊涂，现在肠子都悔青了。”中年人低着头，眼睛不时向上瞄着林熙。
“我找到了你在男科医院的报告，你有勃起障碍，你怎么可能招妓？”林熙从档案袋里拿出一张病例的复印件。
“警察同志，这你就不知道了。就算上不了，也有很多办法满足需求……”
林熙听着，脸红了，也没再追问下去。
“我又看了周边的监控录像，48小时之内的都查了。你猜我发现了什么？”林熙面带得意，一字一句慢慢地说着，观察着中年人的表情变化。
中年人的身体僵住了，一动不动。
“案子已经结了，你还在折腾什么？杀人偿命，皆大欢喜，不是挺好。”中年人抬起头，看着林熙。
“我要的是真相。”林熙眼睛里闪着光，锐利又坚定。
中年人看着眼前的林熙，慢慢地站了起来，用头敲着面前的防爆玻璃，直到额头渗血。狱警打开门冲了进来，制住了他。
“我操你妈！”中年人歇斯底里地喊着，被两个狱警拉走。
林熙呆坐在椅子上，手放到了档案袋上，表情凝重，神情复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