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一天,周日,阳光明媚,邻家的小燕子在河边上开心地晒太阳,跳房子,妈妈佩云笑嘻嘻地看着女儿苹果似的红脸蛋,脸上洋溢着感恩喜悦之情,她手里忙着择菜,女儿玩了会,就去写作业了。写着写着,陷入了沉思,一道难题卡住了她__问问爸爸妈妈,自己的名字的来历?
她哒哒地往外面走,走到她的妈妈身旁,用身子蹭蹭妈妈的衣服,又拉拉她的衣角,妈妈还在择菜。"妈妈,你说我是从哪来的?你为什么给我取名叫小燕子呢?你是在哪把我捡起来的?"
佩云最担心女儿问这样的问题了。她支吾着不知说什么,嘿嘿地笑着。女儿急了,"妈妈,我是渔船上抱起来的吗?我是树上结的,地上长的?天上飞来的?"妈妈笑着说:"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女儿说:"我不信,孙悟空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锅里有你爱吃的肉包,快去拿着吃吧!"佩云想岔开这个话题。当年自己婚后的往事一一浮现,可是对于孩子的突然提问,她又不能正面去回答。
"我不吃,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吃!"女儿嘟着小嘴,一脸的哭腔。"你不告诉我,我就写,因为我是妈妈捡垃圾捡的,我真正的名字应该叫'垃圾'"。
女儿生气地跑开了,佩云心里一阵慌乱。当年自己被媒人说亲,嫁给了杨家老二,曾怀着极大的心愿,生个一男半女,哪怕像邻居陈家,生了三五个,一个挨着一个叫妈妈,那也是幸福啊!
可结婚一年半载,她肚子也没动静。想想自己小时候捏泥娃娃时就想好了,捏个胖乎乎圆圆脸的是自己将来的女儿,捏个瘦瘦的高挑的,是将来自已生的儿子,生个女儿叫燕子,生个男孩叫三喜。每次玩泥巴,她总是用泥巴塑了又捏碎,重塑又捏碎那个令自己满意的将来的宝宝。
嫁给杨家一年了,虽然没有生出孩子,但干活还不能比别人家的媳妇慢,不能比人家干得少,集体上工插秧,自己插在秧趟的最后面,割麦割稻总在一排妇女的最前头,回家后烧饭烧水伺候男人和公婆,面面俱到,生怕男人说起孩子,埋怨自己生不出孩子。"我的泥娃娃啊,我捏塑的儿女,你活在我所有的希望和爱情里,活在我母亲的生命里。独独还不肯来到我现在的家里…… "多少次佩云偷偷地流泪,祷告。
佩云的心似水煎熬。其实,当我还做女孩的时候,我就心里就装着你,有一天你会带着奶香来到我的怀抱里。你软软的小手小脚,你小小的鼻子,胖乎乎的小脸,鲜活地在一个小女孩的心里诞生,如同早晨太阳刚出来之前的太空上的一片曙光。
你会成为我的宠儿,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个肉疙瘩;你又像小船,从世界的生命的溪流浮泛而下,终于停泊在我的心头,我在心里唤你为"我的孩子"。
可命运很爱开玩笑又如此宠爱佩云。结婚三年,佩云的怀抱中依然空荡荡,佩云的枕头浸湿了她的泪水,她的男人在她身旁一言不发。"我们做了什么孽,让我们成为夫妻却不能得到孩子?"佩云心里向老天发怨言。
日子在一个个盼望又失望中苦度。别人的笑脸,佩云看成了嘲笑,明明人家的孩子佩云也很疼爱,别人不肯她摸,怕她心里妒嫉,伤害到人家小孩。
一天清晨,天刚鱼肚泛白,佩云起床了,准备去河边提水烧早饭。刚打开大门,看到一个红色褥被襁褓,被里面包着一个熟睡的婴儿,小脸圆乎乎,白白净净,睡得很安稳。佩云赶忙放下手里的水桶,抱起孩子,边走边喊叫还没起床的男人,"快、快,孩子,孩子!"她哆嗦着嘴唇,激动得说不出来。男人听到叫喊,一骨碌下了床。
"既然天意送她到我家,我们焚香接纳!真是观音送子啊!"男人起床后,打来热水,洗脸,拉着佩云双双脆在家神柜前,点头叩拜!
佩云凝视着孩子的脸蛋儿,神秘之感淹没了全身:你本是属于一切人的,竟成了我的。我不会再失掉你,我把你紧紧搂在胸前,是什么魔术把这世界的宝贝引到我这双纤小的手臂里来呢?
佩云嗫嚅着,眼里的泪水滚滚而下,这世界上最美好的精灵来到我家梁前,成了我家的燕子啊。
(注:部分语句来自托尔斯泰《新月集》中之《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