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我的爷爷百年诞辰。
他离开了十一年。
都说时间是治愈思念的良药,再撕心裂肺的痛苦都会在时间里变得轻描淡写、微不足道。从最初的,在每一个节日里都小心翼翼怕掀开伤口,每个人都把思念埋在心里,到渐渐习惯了他的离去,大家聚在一起提起从前,说说笑笑中他又回到了我们的话题中,这十一年来,我们对他的思念从心里到口中始终都有,而那份对他沉甸甸的爱却从未好好表达。
我一直觉得我是得到爷爷的爱最多的孩子。在他身边长大,共同生活了二十年,我记得他打我高高举起却从未落下的手,记得偷吃叔叔姑姑孝敬他的好东西被发现他却故作忽略的眼神,记得他拿着报纸给我看他专门圈注让我学习的情景,记得冬日年下在院子里支锅蒸馍他穿着旧皮袄、腰扎着皮带、勾着背努力生火的样子。
他的好脾气都给了我。父辈描述中他的暴躁、不讲道理,到了我这里都荡然无存。他七十多岁之后,在我的心里他更像个小孩子,思想活跃、求知心强,偶尔会有小脾气,但几句好话就又“不计前嫌”。
他给我最多的应该是意志品质的影响。我三十六岁才入党,作为从小耳濡目染党的教育的革命人后代,作为他最为寄予厚望的孙辈,却没有让他看到我“皈依”组织的那一天。
年少无知多轻狂。我曾经质疑他的党跟现在的党不一样,不信同所以无法投身党的事业。一次次因为对他信仰的不屑让他怒不可竭。他维护自己的党,不允许任何人用任何语言和方式玷污她。他给我讲故事,讲道理,讲从前的日子,讲如今的生活,讲党的伟大之处,讲他们那辈人出生入死干革命为了什么。他始终坚定自己的信仰,并用一生在捍卫着。
我的入党谈话情景到现在都历历在目。一个痛哭流涕、泣不成声的入党积极分子。恐怕没有人能理解那一刻我的心理,遗憾、愧疚,还有继承遗志的、希望传承他的精神的那种义无反顾。
他给了我很多,包括他跌宕起伏、充满故事的一生,一直到现在都会让我有“资本”炫耀,让我受到“荫蔽”。
他的百岁诞辰,我想为他做点什么,更想为我们无处安放的爱找一个平台。
我发动亲人们都来写点东西。两天来,姑姑、叔叔们陆续发来了他们的文章,每看一篇我都会禁不住泪流满面。他们的文章没有华丽的词藻,没有什么语言修饰,平铺直叙的字里行间却都是藏不住的对父亲深深的怀念和满满的爱。
爱需要一个倾诉的平台。他们爱他,如我爱他一样。我想把这些爱都收集起来,印成册子,捧在手里,念给他听。
让他知道,他一直是我们的骄傲。
——编辑父辈手稿有感